305. 305(二合一) 重回洛陽(2 / 2)

何況,現在還存在一個很特殊的節點。

喬琰朝著袁渙解釋:“不知道耀卿記不記得,到了這個月的月末,持續兩年的禁酒令就要結束了。但因眼下天災的緣故,我想將這件事再持續一年。”

“早前袁公路對此時的執行力度,你我之間是心知肚明的,豫州地界上的有些事情我也不太好過問,所以潁川這邊……”

在這裡,已經有人手效力在長安的幾家,有跟她做出一點交易,但在潁川大體上還是聽從於袁術所製定的規則這個前提下,她的限酒令實際上是沒有延伸到這邊來的。

現在不同。

她需要豫州這地方逐漸適應,此地將逐漸接收到長安朝廷的指揮,不能再按照袁術那鬆散的秩序,就必須要有一個能明確傳達她想法,又確實能讓這些人服從指令的潁川太守。

其他人能不能做到這一點不好說,袁渙顯然可以。

袁渙理解喬琰的這個用意,回道:“該當如此。”

若非袁術隻是想要從長安朝廷這邊得到一個豫州牧的名號,趁著朝廷對各州的掌控力削弱,在這裡儘做些陽奉陰違之事,豫州這邊的災情也不會處在漸漸不可控的狀態,更不會出現那讓天下人都看了笑話的軍隊嘩變之事。

眼看長安所奉行的種種更有讓時局趨於穩定的可能,執行那頭的所作所為也有了說服力。

限酒令在如今也確實是還有操作必要的。

頂多就是隨著長安這頭的錢糧累積,會做出逐漸放寬的調整,並不適合一口氣就回到原本的狀態。

畢竟災情當前,也實在是沒有這麼多的糧食可以用在酒水上造作。

“還有一件事,也是我覺得讓耀卿來擔任這個潁川太守更合適的緣由。”

喬琰接著說道:“不知道耀卿有沒有留意過那個被從南陽那邊派遣過來支援此地的將領。這位將軍雖已算是在將領的盛年將近年歲,但我觀其氣色與聲勢,和其在統領兵卒上的治理有方,都非同一般。”

喬琰自己在軍事上的實力毋庸置疑,袁渙在此事上遠不如她,又如何會質疑她的判斷。

袁渙更不會知道的是,喬琰在對黃忠實力的評判上,還有對他這位蜀漢五虎將之一在曆史上的戰績的考量。

他隻是在此時不免有些好奇地問道:“若如大司馬所以覺得此人是個可造之材,為何不親自對他做出拉攏招募的舉動,而是似乎有讓我與之接觸的意思?”

喬琰笑了笑,“我看那劉景升會將他派遣到豫州地界上來,其實算不上是給他個好差事,要說有多少重用的意思倒也未必,但這位黃將軍既是被劉景升給提拔上來的,對他倒是還算忠心,我與之接觸,能不能將人招募到手下不好說,卻大概會將其彙報回去,而後讓劉景升更覺得我要對他做點什麼了。”

“早先我拿下了漢中,收歸長安朝廷掌控的時候,劉景升就有點惶惶不安,因孫文台和孫伯符父子和我之間的交情遠勝於我跟他之間的,他大概同樣覺得心中憂懼。”

“若是我再將他派遣來豫州的軍隊將領直接帶走了,我看他都要盤算著,是不是需要拚殺出一條生路了。”

這話說的有那麼點調侃的意思,可很奇怪的是,袁渙覺得自己並沒有從喬琰的語氣中聽出什麼居功自傲的意思,反而像是在以一種何其尋常的語氣交代著一個事實。

這和她忽然馳援臨穎之時讓他感受到的安全感何其相似。

喬琰道:“還是先彆給他這麼大的壓力,由耀卿慢慢和那位黃將軍接觸吧。如今旱災當頭,本也沒有什麼大肆動兵的地方,此時收攏將領為己用,倒是有些浪費了。”

要說喬琰對黃忠這員虎將的出現不覺得意外和驚喜,那就純屬是在騙人,不過凡事確實也急不來。

袁渙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喬琰的意思。

有這四條理由在,足以讓人知曉,她為何要堅持讓袁渙當這個潁川太守了。

袁渙本也不是個擔不起事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袁術交給了他迎戰劉備隊伍的時候,考慮直接不按照袁術所提出的作戰方針來行事。

固然他在袁術的麾下以謀臣自居,真要讓他去做這個潁川太守,他就真的不可為嗎?

他有足夠的家世背景和名望能力資本處在這個位置上,也自忖,自己若是能從長安這頭得到理法與應變時局舉措的支持,還真能擔負得起托舉此地民生的重責。

又聽喬琰補充了一句,“我原本給子龍請授的位置是京兆尹,意在便於讓他在京中行演兵之舉,但如今我打算將這個位置稍稍調整一二,以建威將軍之名坐鎮於洛陽。”

“這樣一來,他將一麵配合於荀文若和司馬建公在弘農與河南尹對京畿的重建,一麵可隨時作為你方後援,兵出轘轅關支援潁川,你看如何?”

有了最後的這一句,袁渙最後的一點後顧之憂也給解除了。

他回道:“有子龍將軍在洛陽,兗州那邊大概也不敢將太多人力毫無顧忌地投入到豫州地界上,或許我等將來還有反攻汝南的可能。”

但這句話說來容易,執行起來,這個越界也沒那麼容易,權且當做是袁渙在對喬琰做出效忠之時的一種說法罷了。

而讓袁渙接任潁川太守的位置變得容易的是,袁耀對於喬琰提出的將他接到長安和劉琦為伴的決定,根本沒有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甚至頗有一番急不可耐地想要離開豫州的意思。

“若是這袁耀是個能扶持得起來的少主,或許我還要擔心幾分,如今看來卻不必了。”喬琰讓人送袁耀去收拾行裝後,和典韋感慨道。

以典韋這等相對簡單的腦回路,他是不會想到,喬琰說的那句“擔心幾分”之中,其實還有著幾層含義。

這會兒他一麵覺得,跟隨喬琰的時間同樣很久的趙雲,若是在此時也能得到一個將軍的名號,實在是一件應當慶幸的事情,一麵又覺得,這個要真是按照喬琰所說,給趙雲敲定的雜號將軍名頭是建威的話,好像要比他這個牙門將軍聽起來威風得多,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請更換一個。

想歸這麼想,他也知道,這已是喬琰所給予的殊榮了,聽到喬琰這句感慨,他也隻是回道:“這小子說不定在上次來長安欣賞那條新路風光的時候,就已經對長安心向往之了,巴不得去那邊天天欣賞。”

見喬琰朝著他瞥了一眼,一副讓他彆亂說話的意思,他又改口道:“識時務總是好的,難保也是因為他被平輿速攻之下告破的情況給嚇破了膽子,想著與其承擔這個風險,還不如領個穩定差事。”

袁耀還真是這麼想的。

他被人從另一頭帶出,恰好避過了死劫,讓他在死裡逃生的慶幸之餘,也根本不想要再繼續遭受到這樣的驚嚇。

上一次他有這等好運,下一次就未必了!

誰知道他會不會步上父親的後塵。

他也確實沒有在一地坐鎮穩守的本事,那麼與其讓人將他當做突破口,還不如趁著長安朝廷或許對沒能救下他的父親,心存了些許愧疚的時候,趕緊讓自己做個富貴閒人去。

喬琰說什麼要讓袁渙坐鎮潁川?

之前袁渙不就在這裡協助災情的平定嗎,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讓他接著乾就是了!

在喬琰宣告著從潁川啟程的時候,袁耀若不是還要押著袁術的棺槨而行,或許會走得比喬琰的先頭部隊還要快得多。

但讓袁耀未曾想到的是,他本以為自己應該體驗的,是由大司馬親自送入長安,在麵見天子之後將父親在長安城中尋到一處風水寶地埋葬,按照袁術原本的豫州牧官職,由朝廷表達一番對他這位遺孤的關照,做出相應的委任。

實際上的情況卻是——

喬琰並未直接隨著隊伍一起回到長安去,而是因為要和司馬防商議洛陽的重建工作,並對周遭本打算因為災情外流的洛陽民眾進行收容,決定暫時滯留在此地,由典韋護送袁耀前往長安。

這跟他所預想的完全是天差地彆的待遇。

偏偏喬琰的一番說辭也可算是有理有據,按照她所說,隨他一道進入潼關的,還會有一封對豫州戰況的解釋,也不必讓他還得親口來說。

確實是有留在這裡的必要,才省去了回長安的述職之事。

“君侯隻是因此才這麼做的嗎?”

郭嘉在替她回長安報信,並向天子求得出兵的指令後,雖然行路的速度要比趙雲更慢,在此時也已經重新趕回來了。

雖說錯過了喬琰和曹操會麵的這出好戲,但參與到這些後續的處理之中倒也不遲,便在此時對著喬琰說道。

喬琰並未馬上回答郭嘉的這個問題。

她此刻行在洛陽的街道上,想著自己此前的數次到訪,或多或少懷有一些特殊的目的,像是如今這樣有些慢節奏的狀態還真是有些少見。

也更讓人在俯仰之間,生出了幾分物是人非之感。

在有一陣的沉默後,她才朝著郭嘉問道:“你覺得我是如何想的?”

郭嘉回道:“三個目的吧。”

“君侯和曹孟德的這出會麵,雖是為了讓豫州的局勢儘快平定下來,也減少在旱災之中還需開戰所造成的人員傷亡,但多少還是有些不告而僭越,輕言定奪一州之地歸屬的意思,若是直接回返長安,耳邊還是免不了聽到一些嘮叨的。”

“此外,那袁小公子以這等方式前往長安,所受到的待遇在明眼人看來就是要持續弱化袁氏影響,以防再讓這四世三公之家的子弟在長安城裡占據什麼位置,可在有些人看來便是君侯對他的排擠了,多少還能再憑借著這事,看看長安城中有幾個蠢蛋。”

“其三的話,那司馬建公此人有本事,也有眼力,卻總讓人覺得還有些遊離在外,現如今他那二兒子都跟著君侯的船隊去遠渡遼東了,這人也總該跟君侯再多接觸一二才是。借著他也對著潁川做出了發兵增援的協助,正好可以與之說道說道。”

喬琰的唇角微微上揚了幾分,“不錯,這三個目的都可以算,但奉孝還說漏了一件事。”

她的腳步停在了洛陽荒廢已久的南宮麵前,推開了那扇當年她為了找尋玉璽、找尋劉辯和袁基的時候走過的小門,走在了這條有些衰草叢生的小路上,一路往南行到了蘭台和玉堂殿一帶。

在她當年於黃巾之亂後前來洛陽的時候,曾經在這裡和劉宏有過一次對她而言至關重要的會麵,如今想來,卻已有些遙遠了。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還需要通過韜光養晦之舉,孤臣肝膽之心來取信於帝王的樂平侯,而是這出時代浪潮之中的翻雲覆雨之人。

戰事與災情之中,也恰恰是她要繼續往前走出一步的好時候。

這不是在說,她要打算讓劉虞坐鎮長安的時候,自己在洛陽這邊又分出一個小朝廷來,和那頭行分庭抗禮之舉。

也不是要憑借著身居洛陽來對兗州對鄴城那邊進行進一步的威懾,而是……

先前就已經敲定的,要將《急就篇》作為第一號典籍進行大量的印刷,所執行的時間也已近在眼前了。

即便這已經是一件她已經和眾人都通過了氣的事情,也難免會有人在此事正式執行的時候,又提出了什麼不太滿意的想法,甚至覺得這對他們的利益還是有損害。

“我們一麵可以利用於洛陽周遭的人口更多,在將此地民生竭力恢複的時候,作為一個急就篇推行之中的特殊試點,另一麵,告知於長安那頭,若是有人對我所做出的決定有任何的不滿之處,就自己來洛陽找我說道。”

郭嘉回道:“那麼他們也隻有兩種選擇了,要麼就是知道不該在此時打擾君侯的大事,將想法都給壓下去,要麼就是……”

喬琰忽然朝著郭嘉比劃了個噤聲的動作,“這些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了,不必在這裡說出來了。”

這些給他們製造好的條件,誰知道會不會在什麼特定的時候,終於被一口氣地給引發出來,帶來一番內部的裂變。

從長安的朝廷建立到如今,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

或許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知道,要憑借著她的能力讓局勢穩定,從鄴城朝廷這裡先把正統權柄的地位給搶奪回來。

可隻要是人就難免會有私欲。

喬琰手握的權利也早不隻是淩駕於三公之上而已,又如何不會被人所忌憚呢?

這種裂變實在是發展之中遲早要麵對的局勢,充其量就是到來的早晚有彆而已。

既然如此,乾脆讓其更順著她所需要的方向發展!

當她朝著長安這個培養容器內丟進去一道又一道催化的誘餌之時,到底哪些人會對此做出異樣的反應,在分批次的激發中是能讓她的人手窺探到種種端倪的。

這實在是要比突如其來的發作,對她而言有利得多。

聽喬琰這麼說了,郭嘉便也直接閉上了嘴,沒打算再接著談論此事。

眼看著他們身處的位置,他忽然想到什麼一般問道:“說起來,當年洛陽的董卓作亂,加上在董卓到來之前的南北宮變動,讓大漢的傳國玉璽消失不見,時隔多年居然也並未有人將其拿出來到台麵上,也不知道此物到底去了何處。”

“張讓此人得了孝靈皇帝的器重,倒也有一件事是著實對得起他的。孝靈皇帝一死,那傳國玉璽便也好似是與他陪葬了一般。”

喬琰回道:“或許有一天會出現的,但現在它一日沒在鄴城這邊出現,對我們來說就是好消息。”

她總不能跟郭嘉說,這東西早在當年就被她給藏匿了起來,用來換取種地之法了。

反正它能不能在洛陽再次重見天日,本也就是個未知數,就當這也是個隻能天知地知的秘密好了。

何況,現今的時局之下,還是己方的硬實力要緊,傳國玉璽若是在這時出現,固然會因為她手中有劉虞這個幌子的緣故,減少幾分帶來的弊端作用,卻也未嘗不是在讓人覺得,大漢的國祚還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她何必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行動!

這會兒她也不免覺得,曹操真是幫了她一個大忙了。

袁術之死,和豫州大半地盤的丟失,意味著頭頂長安朝廷的名頭,其實並不是一件切實有效的保命符,反倒是她喬琰所統率的三州依然在穩定發展。

這何嘗不是一種此消彼長。

她抬頭朝著玉堂殿上依然殘存著火燒痕跡,早已看不清楚字樣的牌匾看去,開口說道:“此地還是繼續維持著封存的狀態吧,在原本隸屬於洛陽太學的位置,重新修建一處我等在此地辦事的落腳地。”

“昔年太學車馬往來,如今,我倒是希望奔走於此地的,都是洛陽千萬之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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