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390(一更) 元昭之年(2 / 2)

而此刻,他們的目光看向的都是這河流之上飄蕩的船隻。

那是……從渭水上遊下遊朝著長安送來的東西。

漢中蜀中的存糧早在七八日前就被送到了右扶風的郿塢等地,裝載上了船,飛鴿傳訊抵達涼州後,從那西北絲綢之路帶來的域外之物也穿行過了涇水河穀來到了關中。

在此時,它們被一艘艘船隻裝載著朝著長安順水而來,形成了一路不比那騎兵步兵隊伍震撼的長隊。

更為關鍵的是,這些豐厚的糧食庫存何止是足以填補掉方才作為觀禮之物發放出去的,也足夠再多填滿幾個長安的糧倉。

就算今年的天時在比起前兩年稍有和緩卻依然是趨於乾旱的環境,這些長安城中的百姓也並不再覺得恐懼。

而從渭水下遊運送而來的,乃是並州與河東先運送抵達洛陽,又從洛陽轉送而來的物資。

這其中的大批棉花、良種、烈酒、北地鮮卑匈奴進獻的馬匹,雖不像是什麼珠寶象牙一般讓人覺得眼前生光,卻也自有著一派目不暇接的景象。

對了,除卻馬匹,還有大象。

自交州投誠之後被豢養在洛陽的大象,在專門用於安頓他們的溫暖穀地中度過了冬日,在此刻被送到長安的時候還有著用於征戰的活力,也成了長安民眾驟然得見的稀罕物事。

“那就是樂平月報上寫著的需要用船來稱量的東西?”榆娘好奇地朝著那正在甩著鼻子的古怪生物看去,隻恨不得自己能效仿著大象脊背上的騎兵一般,感受一下那個高處的視野。

“是啊,那是最南端的交州才有馴化的東西。”她身邊的人回答道。

多年前漢桓帝在位的時候,羅馬帝國之人還曾自南邊登岸向著朝廷來賀,可這樣的情景並非她們這些身在長安的人能看到的,也早隨著大漢秩序的崩塌,變成隻能用來追憶的一份輝煌。

然而在此刻——

就在這些船隻中的東西除卻活物外儘數被裝載上了風帆車朝著長安運輸的那一刻,雖還有些不那麼夠格,但也隱約讓人感受到了幾分四方朝賀的氣度!

那“協和萬邦”之言或許也終有一日會以一種更加震撼的方式出現在她們的麵前!

但這個場麵,在一些本有意願投軍的長安民眾看來,分明是另外的一種意思。

戰馬、能參與到作戰之中的大象,正是軍隊的坐騎。

數以百萬石計算的糧食,是軍隊出戰中賴以生存之物。

並州的鐵礦,在已不必繼續投放在鑿井錘的打造之中後,能以更為高效的方式產出精良的武器。

而這些迎風而動的風帆車,也分明是喬琰在以最為直白的方式告訴他們,行軍能有多快,她麾下的物資運輸也就能夠達到多快,實在不必擔心會麵臨何種問題!

更重要的是,這些混雜在觀禮人群之中的胡虜,譬如以步度根為首的塞外鮮卑人士,還膽敢妄圖在喬琰這裡謀取到什麼不該有的好處,甚至是覬覦的華夏之地嗎?

不,他們絕不敢!

他們甚至該當擔心擔心,在喬琰對著袁紹和曹操進軍之前,他們是否會先被作為殺雞儆猴的雞遭到敲打。

這樣的一支雄師鐵騎,難道還不足以給人強烈的信心和吸引力嗎?

足夠了!

當他們先是來到長安以南的高台觀禮,又來到了長安以北看到這樣的場麵後,在重新往城郊走回的時候,暮色終於鋪開在了天邊,甚至因為冬春交際之時,很快便顯示出了幾分天色的陰沉來。

參與這等盛會的人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已經在外行動一天了,早應當感覺到疲憊了才對。

可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這以長安城輪廓為背景的天幕之上漂浮起了一盞盞的赤紅燈籠,在風中朝著高處飛翔而去。

那是曾經在徐州地界上出現過的孔明燈,在早已經被解釋清楚了其升空的原理後,以一種並非魔幻卻依然能依靠著數量讓人震撼的方式登場,點燃起了這夜空的光明。

而後,一道道轟鳴的巨響緊隨而起,在眾人不由想到了那長安宮門被炸開一幕的聲音,幾乎想要四散奔逃之時,一片片彩色的流光從那長安北城門上升空而起,像是絢爛的流星一般落下。

夜幕在這一刻不再像是夜幕,而像是一塊被彩燈流光任意塗抹的畫卷。

當他們鼓起勇氣穿過城門之時,便見那街道兩邊的彩燈也已經在此時被點燃亮起,竟將這長安近乎裝點成了一座不夜城。

而這會兒的長安新路上,又已經多出了些新玩意。

在這條水泥路中央本是用於給天子車輿通行的位置,擺放起了一個個高高紙筒。

在其中迸發開的煙火宛然一座座正在熠熠生光的花束,以一種令人前所未見的姿態綻放在了眾人的麵前。

“在想什麼呢?”榆娘呆呆地望著往前的一幕,險些連同伴拉著她往近前去看看都沒能邁開腳步。

她小聲地回道:“我在想,要以何種筆觸才能描繪出這幅景象呢?”

這不是以顏色所能構建出的五彩斑斕,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那好像是一種嶄新的氣象,又好像是在大雍初建時候便潛藏在其骨血之中的希望。

她遙遙朝著宮門的方向望去,正見千般光華之間,喬琰身著玄金天子服的身影消失在了合攏的宮門之後,隨同著收攏歸隊的天子近衛入住了這長安城中的至高之地。

下一刻,又一道煙花騰飛上了雲霄之間,炸開了一片彤雲。

雖然夜色濃重,但在這一瞬,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現出了一個訊息——

這元昭元年,徹底進入春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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