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399(二更+61w營養液加更) 各……(1 / 2)

但饒是曹操已經預料到了, 以滿寵此人的心性決斷,在從棗祗這裡收到了他發出的消息後,勢必能夠對救援他曹操和救援曹昂曹洪的隊伍做出妥善的安排, 也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五條安排。

“府君尚在受製於人的處境中, 我不得不先做此決定,倘若府君以為此舉不妥, 滿寵甘願領罰。”

滿寵話未說完便已見曹操抬手示意道:“不,你做得很好!”

再好也沒有了!

時間是最耽誤不起的東西。

距離消息的送達已經過去了四個時辰,等曹操回返到濮陽再行調兵, 難保不會錯過援助於酸棗大營最好的時機。

倘若他自己憑借著這等先發製人的方式逃出生天, 卻讓兒子、兄弟和近身護衛因為這等方式喪命, 曹操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

滿寵的這份行動力雖然還沒在此時證明其實際的效果,曹操依然感到了對方在危機麵前的驚人判斷力與行動力。

尤其是他想到的截斷陳留和位處兗州中部的其他世家之間的聯係, 同時為曹昂等人的撤退路徑兜底, 想到攔截住袁紹可能自北方發起的對兗州的窺伺, 想到他果斷建議由丁夫人和卞夫人接掌濮陽局勢,每一項都穩妥得讓人安心。

他不由歎了口氣, “我雖失陳公台,卻仍有滿伯寧啊!”

同樣的,他失去了張邈這個朋友, 也還尚未到孤身一人的地步!不必如此悵惘!

他思忖了一番後說道:“我先不回濮陽了, 你讓下屬持我信物回城報個平安便是。”

濮陽地界上的守軍都已經被滿寵在分派任務後調度得差不多了, 曹操就算回去了, 能調度使用的兵將也不過寥寥數百人,與其再走這一趟,還不如將這些人留在濮陽,作為此地的戍防所用。

“我們渡河!”

渡河?

這可不是個尋常的方略。

但滿寵很清楚, 曹操在此時絕不會做出一個錯誤的決斷。

他既然在麵對著張邈之死的時候依然能保持著足夠冷靜的頭腦,將這權勢之鬥、性命之爭與早年間的友情給區分明白,此時也決計不會有什麼衝昏了頭腦的舉動。

滿寵當即接話道:“我讓人去準備渡河的船隻。”

“再將白馬縣中的守軍帶上百餘人,還有你帶出來的這些擅射手下,”曹操說話之間的目光裡透出了幾分銳利之氣,“我們渡河,去朝歌!”

司隸,河內郡,朝歌。

在張郃與辛毗配合從河內郡方向出兵孟津的時候,原本的河內太守王匡直接從懷縣退居到了朝歌縣,仿佛是生怕此地的戰局會波及到他。

按說他是早就不想在此地做這個太守了,可惜袁紹當年就沒領受王匡斥責喬琰聲援於他的好意,如今也隻是讓他承擔著從鄴城押送軍糧往懷縣的責任,總之是沒給他享清福的機會。

但王匡是當真沒想到,他以為自己已算是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了,卻會突如其來地迎接到曹操的拜訪,而當曹操開口的那一刻,王匡甚至疑心自己聽錯了。

“車騎將軍,您沒跟我開玩笑吧?”王匡驚疑不定地朝著曹操看去,問道:“跟我借兵?”

這什麼玩笑一般的決定?

曹操卻仿佛渾然不覺自己所說的話到底有多奇怪,已坦然地說了下去,“陳留戰事有變,喬燁舒意圖在登基後先行掃平兗州以全其威風,眼下冀州兵馬不可擅動,以防幽州防線有失,兗州泰山郡等地的兵馬也不可動,謹防徐州方向兵變,豫州防線也不必多說,我思忖再,隻能從河內調兵。”

“孟津方向戰事固然焦灼,你王太守的兵卒卻並不在交戰前線,正合該在此多事之時派上用場。”

“若非當真軍情緊急,我何敢將兗州要務交托於陳公台與張孟卓,不惜親自來此向你討要兵卒?”

王匡:“……”

這話,聽來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

無事不登寶殿,若非兗州局麵當真已經到了萬分危急的地步,以曹操這等在袁紹麵前都絕不會做出讓步的脾性,怎麼會跑到司隸河內郡的地界上借兵?

可這哪裡是什麼尋常的出借!

若是河內的兵卒要從此地抽調離開,首先便不能因為曹操有這個車騎將軍的名號就隨便完成,鄴城天子的調兵詔令總還是得有的吧。

再者說來,要將河內的兵卒調度到兗州境內,還需橫跨過大河,王匡他要支出的何止是軍隊的人力。

更何況,陳留地界上麵對喬琰在虎牢關的駐兵若是真到了難以招架的地步,誰知道他王匡的河內軍隊是否能起到作用。倘若在出借了兵卒後又要麵對著一場敗仗,這個兵敗的罪責到底是應當歸咎在曹操的身上,還是也要分攤幾分到他王匡這裡?

這條理由的任何一條拿出來,都足夠王匡拒絕曹操的調兵請托一百遍了。

可還沒等他闡述理由,曹操便好像已從他的遲疑之中看出了他的決定,突然冷下了神情,“你不願意借?”

“孟德啊,”王匡苦著個臉回道,“這可實在不能怪我不給你麵子,是……你這個想要借兵的請求太突然了,我也不能擅做主張啊。”

曹操若有所思,“你這話說得倒是也對。沒有天子詔令你若貿然調兵,在名頭上來說和叛逆也沒什麼區彆了。”

王匡:“你能理解我的難處便——你做什麼!”

王匡陡然驚呼出聲,隻因在他話還未說完的時候便已見到曹操一把抽出了隨身的佩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但凡他能與劉表交流兩句的話便會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還挺有共同話題的。

區彆隻在於喬琰是將劉表的荊州兵調到揚州境內去給他充場麵,而曹操則是將王匡的河內兵卒調度到兗州境內去對抗兗州世家!

這決定倒還當真沒錯。

兗州地界上的各縣守軍,除卻直接隸屬於曹操直係下屬統轄的之外,都有可能因為世家子弟與陳宮的合謀而在此時給他致命一刀,反倒是河內郡的守軍則可以確保完全和兗州地界上沒有任何的瓜葛。

能不能在他的指揮下精準地做出進軍姑且不論,起碼不會來上一出臨陣倒戈。

所以這也是一出曹操絕不容許王匡拒絕的借兵。

“沒什麼彆的意思,就是也希望王太守理解一下我的難處罷了。”曹操臉上寫滿了咄咄逼人之意,讓王匡恨不得在聽聞對方到訪的消息後就莫要因為他那個車騎將軍的職位將他給迎接進去,合該以兩人職權不同將他拒之門外才好!

“我已讓人傳訊鄴城了,希望能求得發兵支援,以足下看來,這兵,鄴城那頭是會借還是不借?”

要是真到了曹操所說的那等生死存亡的地步,袁紹隻怕親自出征來為曹操壓陣都來不及,怎麼會出現不借的情況。

“倘若兗州戰敗,我逃兵北上,天子知曉你王太守原本可以發兵支援卻拒絕了,這份罪責你是否應當一道承擔?”

王匡怒道:“曹孟德你這就沒道理了!”

兗州是兗州,河內是河內,若是按這樣說的話,張郃那頭在孟津地界上的作戰無果難道也要按鍋到他的頭上不成!

但他的這點憤怒在曹操絲毫不容轉圜的借兵請托麵前,哪裡有一點用處。這幾年裡越發養尊處優的王匡甚至被曹操一把給抓了起來,一手依然保持著按劍於其脖頸的狀態,一手將人就往外拖。

當然,王匡沒做出什麼掙紮的舉動,有極大的概率是為了防止自己的脖子一個不慎就撞上了劍鋒。

“我沒道理?你這就說錯了。倘若你不信兗州的戰局當真到了這等局勢危亡的地步,我甚至可以將你一並捎帶上往兗州方向走一趟。”曹操麵不改色地說出了一句讓王匡更加覺得驚懼的話,“這也挺好的,起碼你的下屬還是你的下屬,由你指揮著協助我退敵就行。”

“王太守,你看如何啊?”

王匡覺得不怎麼樣!

但在曹操這等表現下,他哪裡有可能看得出,此刻造成兗州動亂局麵的根本不是喬琰,而是以陳宮為代表的兗州世家勢力,隻覺曹操或許當真是在情勢危急之下不得不做出了這等冒犯的舉動。

跟這種瘋子可是講不清楚道理的,還不如將兵馬借給他算了。

鄴城那邊許可的旨意晚點到就晚點到。

起碼他的脖子上總不會還被人架著一把利器。

眼看著他就要被曹操給拖出門外了,王匡連忙喊道:“我將調兵的指令給你!你不必拉上我了。”

見他說出了這句話後,曹操總算是鬆開了他,也在臉上露出了幾分“和藹可親”之色,王匡不由鬆了口氣。

曹操伸手拍了拍他的衣領:“情急之舉,切勿怪罪。你我往後還有這麼多年的同僚要做呢,可彆因為這次借兵就將我給記下了。天子詔令拿到之後,我會將其送到你手裡的。”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王匡簡直無奈至極。

他在河內郡的地界上對這裡的民眾蠻橫,卻偏偏在此次遇到了一個比他還要橫的家夥。

但想想曹操在早年間的行事作風,王匡真是一點都不奇怪曹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曹操固然沒像是袁術一樣弄出個什麼“路中悍鬼”的名頭,但他威脅許劭才拿到了那月旦評的評語,總是個事實吧。

還是趕緊送走這瘟神的好。

所幸,也不知道曹操是不是救援兗州委實著急,甚至沒對於他篩選出的五千士卒做出什麼挑剔的舉動,就好像在意的僅僅是有正規軍隊履曆的人手一般。

於是為了儘快將人送走,王匡甚至還從朝歌的府庫中調撥了一批糧食,送給了曹操作為此行發兵的饋贈。

曹操表麵上一副沉穩的樣子,心中卻已是暗自發笑了好幾回了。

等到他帶著這多出來的士卒渡過大河重新回返到兗州境內,今日的天色才終於趨向了夕陽西下。

他當即勒令士卒就地紮營,明日一早便朝著酸棗趕路。

“可惜了,倘若這些兵卒不是由王公節這等得過且過之人訓練出來的,為了儘快穩定陳留戰況,我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們給帶隊上路。”曹操望著這個初具規模的營寨,心中還是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但此刻著急是沒有用處的,能拿到這樣一支在關鍵時候有翻盤作用的隊伍,已經得算是意外之喜了,不能強求其像是他的親兵一般能征善戰。

滿寵也在旁安慰道:“養精蓄銳還是有必要的,等陳留那頭的守軍處在疲敝之時,也正好讓他們一舉將其攻殺。

曹操問道:“你為何不好奇我寧可冒著欺君之罪也要將王公節的兵卒領到兗州來?”

滿寵搖了搖頭,“欺君之罪也要看欺的是哪個君。從府君的各項行動中,我已能看出一個答案了。”

曹操沒再多說。

這或許就是跟聰明人交談的好處了。

陳宮和兗州世家的針對,以及他用“屯田校尉”四字作為標誌成功完成的自我救援,讓他心中的兩個問題已在無形中有了答案。

大漢,當真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無力回天的地步了嗎?

或許是的。

後漢的建立裡有著太多的士族支撐門庭的要素,以至於根本無法擺脫封賞諸臣、劃分土地的同時帶來的種種弊病,這才有了今日這樣的情況——

士族利益稍一受損便當即抱團回擊!

這已不是有人能將漢室一統就改變的東西,也因曹操不能算是士人行列而看得格外清楚。

他還要堅持於自己站在鄴城朝廷的立場上嗎?

或許不用了。

在他將那張紙條交給那農戶的孩子之時,想到的是當年討伐董卓結束的時候,他跟喬琰說,他還需要通過鄴城那處朝廷的官職委任來得到那個東郡太守的位置,所以無法與她一道出征涼州。

若能求得那個位置,何止是能夠務實地做出些政績來,也能將洛陽地界上的流民都給包容兼並過去,何樂而不為?

而現在,他好像已經不必再非要依托於那所謂的“正統之名”來實現自己的目標了。

民意不可違,大雍天子統一天下的誌向,也同樣展現出了一派滌蕩四海的架勢。

喬琰的僭越、叛漢,都已不再是一個貶義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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