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 407(二更) 功過評說(2 / 2)

朝堂上他麵對劉曄發問的啞口無言,並不代表著他會徹底認下這些罪狀。

可他若是在經由了許攸的背刺後當即將他的家人給拿下了,隻怕人人都會覺得,這是他在被人揭開了短處後的惱羞成怒舉動。

他瞪了一眼郭圖,回道:“不必管許攸這混賬的家人,但也休想讓他來將家人接走,除非他自己親自前來!”

但許攸怎麼會在徹底得罪死了袁紹之後,做出這等回返鄴城的送死舉動呢?

“還有那王公節……也彆找了。”袁紹一字一頓地說道。

在今日之前,袁紹是真不知道,曹操兵臨平丘城下的兵卒裡居然還有河內郡的人手,又因兗州的易主,讓王匡在驚懼之中選擇了遁逃。

可他到此時才知道這個消息還有什麼用!

王匡的失職竟已令張郃與辛毗在孤立無援中不得不投敵求生!

也成為了劉曄作為使者羞辱於他袁紹的把柄!

再找王匡有什麼用,難道要在將他找到後做出問責,以圖河內的丟失有罪人可論嗎?

放眼這雙方對峙的局麵,此舉和自取其辱當真沒有什麼區彆!

與其做這種無謂的時候,還不如一麵增派魏郡與河內郡交界線上的守軍,一麵……

“告訴陳孔璋,我要的那篇檄文,三日之內必須出現在我的麵前!”

早在喬琰登基的消息傳到鄴城之時,袁紹便已經給他下達了這條命令,甚至在劉辯的聚眾議事中說,必定讓劉辯能憑借著陳琳寫下的聲討喬琰之詞,有著更勝一籌的聲威氣勢。

但因他之前的兗州一行,便難免疏於關注此事。

現在卻不能在拖了!

“三日……”陳琳收到這條消息後喃喃道。

以陳琳這等錦繡文章儘在心中的才華,要寫下一篇檄文根本不需要三日。

他隻是在此刻難以避免地想到許攸的那篇文章。

當年引四方軍閥入京的建議的確是由袁紹提出的,彼時他還以“即鹿無虞”之說提出了辯駁,可惜袁紹在何進心中的分量顯然是要比他們重得多,哪裡能勸說得住他變更決定。

如今重敘舊事,倒是覺得這等自欺欺人的行事作風,早在當年便已有了征兆。

他剛想到這裡,執筆的那隻手便不由一抖。

一滴墨痕當即暈開在了他麵前的紙張上。

“不,不能這麼想了。”

他既然還站在袁紹的立場上,也相信漢室尤有興複的可能,就不該在這撰寫檄文之時有這樣的質疑。

若讓這等情緒乾擾到他的書寫,他交出的會是一份何等不倫不類的答卷!

他伸手一把將麵前的紙張團作了一團,丟在了一旁的紙簍之中。

望著麵前那張重新歸於潔淨的紙張,他又停頓了良久,這才落下了手中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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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長安城中,比起陳琳那頭的落筆猶豫,喬琰在寫下那封對新近投誠而來之人的委任之時,便堪稱是落筆如飛。

無論是謀奪兗州,將曹操給勸降,還是拿下河內收複張郃,雖然這背後都有著若乾意料之外的因素在其中乾擾,讓其過程並不能完全為喬琰所預測到,但這等蕩平天下的進程中都已是時局之必然。

對曹操和其下屬謀士的安排,連帶著對張郃的安排,都已在她的心中有了一番思量。

昨日她還和程昱針對此事做出了一番商榷,最終將其敲定。

張郃曾為袁紹舊部的緣故,令其與舊主對敵難免不妥,這與當年令徐榮直接參與進討伐董卓的作戰中那個情況並不相同,便不必讓張郃參與進對峙袁紹的戰事之中了。

但對方投效於她,她又必須對其給出相應的委任,以顯示重用。

曆史上的張郃在官渡之戰中自袁紹麾下投至曹操處後,能躋身曹魏五子良將之一,絕非等閒將才。可惜袁紹沒能如曆史上一般雄踞四州,北征幽州,已是令張郃少了不少征戰的打磨,在他到了自己的手裡後,可不能繼續埋沒了。

喬琰寫下的是兩道委任,由其任選其一。

一條是敕封其為定西校尉,因陸苑已得她委任重啟西域都護府,手下正缺將領,張郃正好填補上空缺。

說這是空缺,乃是因為此前就任張掖太守的馬騰,在求生欲上和荊州的劉表也著實不逞多讓了。

劉表在喬琰登基的消息傳來後,自請由荊州牧改任荊州刺史,以便與其他各州的情況統一,馬騰則自請卸任張掖太守的位置,入朝為京官養老。

在幾日前喬琰批複通過了這個決定,並令馬騰之侄馬岱繼續效力於徐榮麾下。

將張郃調度至此,補上馬騰離任後的武力空缺,顯然可行。

另外一條則是令其投身遼東戰場,待遼東郡與玄菟郡軍民一心後,動兵征伐高句麗與扶餘。

公孫度就任遼東太守後與扶餘和高句麗所達成的主從關係,在經由大漢換成了大雍的朝代變遷後,能否繼續維持下去,還應當說是一個未知數。

與其寄希望於他們能有這等和劉表、馬騰一樣的覺悟,還不如在恰當的時機做出武力征伐,將這片現代該當算是黑龍江、吉林以及內蒙古一部分的土地,給徹底收回到境內。

張郃為北方戰將,要適應起這樣的環境,顯然要比其他人容易。

這出二選一裡的任何一項都伴隨著可以預見到的戰功,對張郃來說都不算苛待。

至於早已表達了臣服之意的辛毗,還是暫時留在長安為好。

辛毗是已投降了,可辛評還在袁紹麾下呢。

固然眼下的情形和田豐彼時的情況不同,袁紹遇此危局,也絕不能因辛毗的“被迫”投敵而對其做出懲處,讓自己本就在許攸這出打擊之下開始潰散的士氣再遭到一次重傷,辛毗也還是不要明目張膽地做個軍師為好。

反正長安城中弘文館選拔取士尤在籌備之中,辛毗這等與本為敵方謀士的存在,反而比大多數人都合適於做個出題人。

等到天下歸於一統,四海之間尤有征戰之地,也不愁沒有他的用武之處。

而後便是曹操和他的下屬。

陳宮和那些兗州世家的罪名清算,都已在喬亭主理、黃琬督轄的情況下開展。陳宮既不願意效忠於她,變更其對於道義君臣的認知,那喬琰也隻能成全他以身殉道的想法。

總歸曹操和其宗族,以及滿寵、棗祗、樂進、鐘繇等下屬能順利被納入她的麾下,便已是一筆堪稱豐厚的財富。

棗祗這位在兗州地界上的屯田校尉,完全可以隨同田疇一並效力在秦俞這位大司農手下,為明年依然酷烈的天災提前做出籌備。

滿寵在此番兗州之變中表現出的決斷分析能力讓人尤為驚喜,因袁渙不適合出任豫州刺史的緣故,喬琰其實屬意於由滿寵擔任。

但滿寵的年齡和履曆難免讓人質疑他能否坐穩這個位置,故而先將其調入廷尉麾下作為屬官,再打磨上兩年後再行外派。

至於同屬文官的鐘繇,喬琰意在令其南下荊州協助於劉表整頓荊州境內事務,分薄荊州世家在其中的影響力。

而作為曹操族人的曹洪、曹仁、曹純、夏侯惇與夏侯淵,正如曹操此前所猜測的那般,將會被分派到各州補充戍防力量,餘下的樂進於禁李乾李典等人,則協助郭嘉和改任兗州彆駕的袁渙完成兗州的防衛之事。

最後,便是曹操的安排了。

喬琰提筆,在敕封詔書上寫下了末尾的一行字——

【以討逆事拜車騎將軍,非戰時除,屯兵河內,侯詔兵進冀州。】

不是她令郭嘉和曹操說的“征西不晚”裡的征西將軍,也不是當年沈亭會見之中喬琰以玩笑的口吻所說的征東將軍,而是一如曹操在鄴城朝廷的那個官職。

車騎將軍!

對於降將來說,這是絕對的高位!

但這並不代表著,喬琰打算令鄴城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能在轉投到她麾下之時沿襲其原本的職務,若當真如此的話,等到攻破鄴城的那一刻,朝堂上的情形可就要亂套了。

在那句“非戰時除”裡,已暗藏了喬琰的第二重態度。

她對曹操是仍有一番考驗的。

車騎將軍主掌征伐背叛之事,若非漢末這等動亂的環境,本不是個常設的軍職,如今她也隻是恢複了其原本的規則,在有具體戰事時候才做出委任罷了。

在非戰之時,具體將其安放在何種位置上,就看曹操的表現了。

程昱在聽聞她的這出安排後問詢於她,為何並不介意於將曹操安放在這攻伐冀州的位置上。

這份蕩平天下最後二州的戰功,無疑會令曹操的身上多出一份立足於大雍朝堂的資本。

對此喬琰是這麼回複。

她有這個自信,兗州或許會是更傾向於曹操的兗州,但將她送上這天子寶座的大雍子民卻是心向於她喬琰的。

她若連放手令曹操出戰沙場的底氣都沒有,又何必讓郭嘉用這樣一句“英雄惜英雄”的話去說服曹操來投!

這天下一統的最終戰,她無懼於任何人的圍觀。

隻因攻入鄴城王庭的第一步,必定由她親自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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