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425(二更+加更) 大漢落幕……(2 / 2)

警告那些還分散於四海的漢室子孫,他們若是如劉協劉虞一般上道,縱然無法享受到那等領取封地食邑的待遇,卻也絕不會再被她做出什麼興兵剿滅之事。

可若是他們之中非要有人這般想不開,效仿劉備參與到刺殺她的舉動中,又或者是效仿劉辯,以為漢室之名還能令其卷土重來,以天子位自居,對她的大雍做出什麼討伐的舉動……

那真是抱歉了,隻能殺之了事,斬首示眾!

這就是她給劉辯選擇的結果。

她也根本沒給劉辯以再行狡辯正名的機會,在她抬手示意之間,當即有人上前,與方才那位攙扶他站定的侍從一道,將他給拖拽了下去。

此前為了尋找到一個地方躲藏起來,免於被攻入鄴城的大雍兵馬發現,劉辯不得不摘掉了他代表天子身份的十二旒冕和龍袍,而後躲入的枯井之中,以至於當他被押解下去的時候,身上再無任何一點能代表他天子身份的東西,看起來更像是個被擒拿住的叛軍首領。

不,若是和漢末數位自稱皇帝將軍的叛軍首領相比,劉辯可能還少了幾分氣勢。

但無論他到底是何種表現,他都已暫時消失在了喬琰的麵前,也消失在了在場眾人的麵前。

沮鵠還來不及為劉辯這突遭裁決的厄運所感慨,便已見喬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的麵色不由一白。

對於冀青二州子民來說到底也曾有過漢室天子之名的劉辯,在這出對於“國事”的宣判麵前,尚且被她直接推向了理當處死的結果,他們這些人,又該當迎來何種宣判?

說白了,劉辯也不過是被袁紹推上了台前的傀儡,最為符合這世家與皇權共治天下的目標,這才坐在了天子的位置上。

或許這其中確實是有一拍即合的成分,但劉辯所麵對的那些“治理青冀二州無能”“對百姓加諸苛捐雜稅之苦”“多行征兵之舉”之類的指控,其背後的始作俑者卻該當是這以袁紹為首的政治集團!

“諸位本為漢臣。”喬琰再度開了口,也隻說了這六個字。

但這六個字,在這已落針可聞的大殿之中,卻像是一塊砸入了靜湖之中的巨石,帶著掀起狂瀾驚濤之力。

她忽然拍案而起,以一種更加凜然的語氣說道:“我麾下也有漢臣,太尉皇甫義真,為漢室奔走,先有平定黃巾之亂,後有出征涼州邊陲,兢兢業業為將數十年,不墮其皇甫氏之名。再如盧公、荀公之流,更是身奉漢室之命,有舍己忘身之態。”

“然漢室衰微,民心在我,漢臣也可為大雍之臣,所為不過一句海清河晏而已。這天下到底是姓劉還是姓喬,在他們這裡從來沒有那麼重要。”

“可對諸位來說,這王權更迭之事,倒像是給你們累積權柄的契機罷了!”

“敢問一句,平心而論,這鄴城到底為何要守?”

這僅剩彈丸之地的鄴城,難道真是漢室精神之所係,明君聖主居於內廷,讓人不由自主地為之折服嗎?

還是說,他們在此刻抱殘守缺的不過是他們所謂的體麵和權力,根本不在意,在那鄴城朝廷的治下,那些百姓到底已經比其餘各州晚走出了多少步。

“我也想再問一句,我與那劉辯到底誰堪配這皇位,竟令你袁本初聯手這河北世家子弟,在狗急跳牆之時還能拿出刺殺的戲碼!”

沮授聞言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還真是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也著實是個齷齪且不上台麵之事。

他本就不覺得喬琰在此時還有什麼必要做出汙蔑的舉動,當他看向袁紹的神情和動作之事更能確定,這還真是個屬實之舉。

雖然喬琰好像根本未曾在意於此事一般直接往下說了下去,但這一意外消息,當真是令沮授對於袁紹的明公濾鏡再度破碎了一層。

“河北世家——”

喬琰冷笑了一聲,“自我麾下大軍於幽州南下,於並州東進,於兗州北來,於徐州西出,更有關中兵馬直抵河內,最終彙聚於鄴城的路上,所見塢堡重樓之多,遠勝於他處。怎麼你冀州地界上是要取代幽州成為邊陲固守之地不成?”

這當然沒有這個可能。

這些塢堡的存在與其說的為了作為必要時候的躲藏避禍之地,不如說,這就是在袁紹的放任之下,河北世家用於掌控周邊的核心指揮之所。

“於你等而言財富可以輕言放棄,隻因你們很清楚,隻要給了你們再度起勢的機會,這些財富都可以快速以其他方式攥取到手。”

“你們何止是欠我那五萬石軍糧可以養活的民眾,更欠我那些因你等治理不當、過度募兵導致的黎民傷亡!”

“還有,今日這守城之中,並非死於我方攻城,卻是死於你方勒令不可後退的,到底有幾人!”

幾人……這可實在不是個容易在倉促之間得出結論的問題。

就連袁紹這位本該隻動動口作為領袖的,都在今日的這場交戰之中拔劍殺人,更何況是那些聽命於他的。

喬琰徐徐接道:“既是要談國事,百姓便為國之根本,我就與諸位來談談這一筆賬。”

“沮小將軍,先前對於那筆私債的解決方案乃是由你所提出,我很滿意,不知現在這一出,你又有何妙招?”

沮鵠隻恨不得自己先前從未給出過那樣的答案。

現在的這個問題……就算他並未參與到這守城之戰中也著實不好回答。

若要重罰,在喬琰的話中,他還依稀能聽出那等一命償一命的意味,可這數年間死於災害與兵禍的民眾何其之多,哪裡是用他們這些士族子弟的命就能換完的!

隻怕還得將他們之中一些人的腦袋給多砍上幾塊。

他也絕不能說出這等得罪人的話來,將這河北士族全送上死路。

而若是將這個“妙招”說得太輕,隻怕也會令喬琰不滿,那同樣是讓他好不容易自救回來的小命再度丟掉的絕境。

他的額前幾乎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浮現出了一層冷汗。

但正在他遲疑於自己該當如何回答之時,有一個人先站在了他的前頭。

沮授朝著喬琰行了一禮,說道:“請陛下效昔年涼州與徐州之事吧。”

涼州之事,便是以民眾狀告之法,處決漢陽四姓之中的當死之人。

徐州之事,則是劉備在百姓的求情之下保全性命。

這確實是最公平,也最能給冀州百姓一個交代的法子。

當這句話是從沮授的口中說出之時,也就更有了一番執行起來的名正言順。

此時已不必多問,沮授到底是出於對兒子尤有一份保全之心,還是他終於因看透了此刻的時局而願意對喬琰做出幾分配合,總之這對她來說是個好消息。

效力於她麾下的崔氏與田氏,以崔烈崔鈞和田豐為代表,其實也隸屬於河北世家的行列,若是對其當真奉行斬儘殺絕之道,也是令內部取禍生亂。

倒不如,殺一批,留一批。

而這些留下的,卻還要因那出“私事”為她打工效力,直到袁紹數完這還債米糧為止!

——————

身在鄴城的百姓早在此前都城封鎖之時就已感到了莫大的壓力,生怕即將到來的戰禍會將他們也給卷進去。

當聽聞大雍兵馬到底有多少之數的時候,他們更是早已做好了要被調撥入守城隊伍之中的準備。

戰事無情乃是常態,大概他們是難以存活了。

然而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大雍軍隊攻破城關的速度會有如此之快,根本沒有給鄴城守軍以增兵擴張的機會。當他們一個個瑟縮在屋中生怕迎來滅頂之災的時候,卻又從這些入主此地的兵卒這裡得到了一個令他們異常寬心的消息——

軍馬入城,不得有冒犯城中民眾之舉,違者以軍令論處。

在袁紹這些躲藏入街巷之中的“叛軍”被擒獲之後,他們更是獲得了一份暫時的寧靜。

但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他們會在三日後聽到這樣的消息。

當街巷之間的銅鑼響起之時,他們便聽聞,這鄴城朝廷的皇帝,因其並非循禮法而立,又未有治民之能,由大雍陛下議定,將其當眾出斬,以示天下再不分二朝,唯有大雍才是這正統國號。

處死前朝天子之事,對於這些鄴城百姓來說,簡直是頭一次聽到的奇聞異事!

但顯然還不隻是如此。

這鄴城之中原本發號施令的大將軍被困於囚牢之中,每日除卻兩餐飯食和入睡之外,將以數米為業,以示粒粒辛苦,入庫不易。

而這冀青二州地界上的世家子弟連帶著汝南袁氏族人,將於劉辯被處斬之地,為期一月,接受二州百姓指證控訴或是求情得免。

若行事無端,便將其壓赴刑台處死,步上劉辯的後塵,去與那位偽朝天子作伴。

而若是其確有其才,便先為大雍軍屯勞工三年,以贖其罪責。

“以此法行事,總會有人介於當殺與不當殺之間,就此蒙混過關的吧?”郭嘉望著遠處的這片人群簇擁而來的情形,不由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喬琰負手而立,也正看向那個方向,回道:“水至清則無魚,這也無妨。就算真是如你所說的蒙混過關,在經由軍屯三年的打磨中,也該是另外一番麵貌了。何況——”

“三年的時間,已足夠讓他們在重新走回外界的時候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時局之中,他們但凡有一點落後,便會徹底掉隊。而這天下之間的聰明人,也並不隻是會從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之中被挖掘出來的。”

郭嘉頷首:“這話說得倒是也對,那麼我便提前恭喜於陛下了。”

三年之後的沮授審配之流到底能否成為喬琰的下屬,在此刻大雍的人才濟濟之中並不那麼重要,可以預見到的是,河北地界上的勢力,將遭遇一場暴風雨一般的大洗牌了。

而在這番風浪中處在弱勢的河北世家,為了能減輕還糧的壓力,必須緊隨著喬琰的腳步,成為她麾下的可用之才。

偏偏,這無論是協助於袁紹還債還是依照喬琰舊例行事,都是出自他們自己人之口。

多麼荒唐可笑!

但或許,眼前場景裡更為可笑的,是劉辯被推上刑台之時,已然是一副半瘋半癲的狀態。

他好像還沉浸在自己尤為天子的夢境之中,在看到台下前來圍觀的好事之人時,還以為那些是聽從他號令的下屬,竟身著囚衣朝著他們做出了個平身的舉動。

但很快,他就被押解他的士卒給扣押回到了他該當去的刑台之上,被牢牢地捆縛在了那裡。

對他的身不由己,喬琰或許有過幾分同情,可惜,他和劉協劉虞不同。

若是讓他活著,遲早要惹出麻煩來的。

更不必說,比起劉辯,更值得同情的,顯然是那些直到此刻也不知天地幾何的黔首。

午時的日光已在此時以一種異常灼灼的姿態,映照在了這片鄴城的土地上。

當刀斧落下的那一刻,郭嘉聽到喬琰用一句話作為了對劉辯之死的總結——

“這是大漢徹底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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