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432(正文完結) 前路在望(2 / 2)

那婚姻律法之上她並未做出一味冒進的舉動,在各州建設之中同樣不能衝動。

反正,就像是她在當日洛陽慶功典禮之上所說,她的未來,還很長呢。

先度過眼前的這出考驗,讓大雍證明給世人看——

這絕非是一個稍縱即逝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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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二年的春日在滴雨未落的乾旱之中到來。

但在從去年秋冬時間門就開始的籌備麵前,各方民眾甚至未等郡縣長官下令,便已快速憑借著往年的經驗操持起了儲水引流之事。

關中糧倉在支撐了去歲七八月間門那場動兵之後的餘糧,連帶著益州府庫之中的積存,都以最快的速度送抵了洛陽,以備不時之需。

一時之間門,無論是田畝間門作物種類的調整、提前防備蝗災的縝密舉措落實,還是河道支流的保護,都以一種有條不紊的方式開展。

唯獨顯得有些許不適應這步調的冀州和青州,也因民眾的求生之心,在全然按照二州刺史的指揮調派而動。

即便是此時還在以囚徒方式服軍屯勞役的河北世家子弟,都不難看到一種撲麵而來的信號——

無論今歲的環境是否惡劣,這大雍王朝所掌控的土地和人口,都像是被凝聚在一架裝備精良的戰車之上,以一種要將前方路上荊棘都給儘數輾軋過去的勢頭疾衝而去!

這車輪滾滾,也將他們這些人給裹挾著往前,竟是絲毫不給他們以回頭看去的機會。

或許旱情的影響之下,依然會有田地之間門顆粒無收的情況。

但在那些平抑糧價、另開崗位、資助貧苦、減免稅賦、遏製蝗災等等舉動之下,在最為客觀公正的史官筆墨中,都絕不會有“今歲大饑,人各相食”的記載,而是“民生雖艱,尤有活路”。

也當然不會有人去在這等忙碌的時候回頭去想,倘若此時還是漢室天下,又會是何種局麵。

他們都已經是大雍人士了。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居然已經從春入夏,又由夏季進入了秋季。

這明明該當讓人感到時日漫長而折磨的元昭二年,居然好像在須臾之間門便已經過去了。

而當一架車馬從涼州漢陽州府所在之地行出,徑直北上而去的時候,這個十三州中最為苦寒之地已經先一步落下了雪。

呼嘯的北風之中,車輪在積了一層薄雪的地麵上傾軋出了兩道印痕。

馬車之中倒還顯得有幾分暖意,陸苑捧著手爐坐在其中,看著麵前由徐榮與張郃送來的信報,臉上從容的神情中顯示出了一抹微不可見的銳利。

與她同行的薑唐早年間門以羌人身份學習中原漢話,協助於羌人在涼州地界上的歸附,因其學習語言的能力尤佳,被陸苑選中做了她的副手。

她忍不住朝著陸苑問道:“凜冬將至,府君為何急於在此時動身前往河西四郡?”

她們現在還在漢陽郡的時候,這外頭的氣象便已是此等惡劣的樣子,等到北上行過烏鞘嶺的時候,必定會越發難以令人忍受。

這可實在不是個出行的好天氣。

陸苑卻搖了搖頭,“我原本也覺得,因今年旱災之故,我等進駐西域都護府故地往後推遲一年也無妨,但儁乂將軍深入腹地獲知了個消息。”

“兩年前,貴霜翕侯波調奪權自立,重新掌控了脫離出貴霜掌控的花拉子模,如令其進一步吞並勢力崛起,我等要重掌西域絕沒有那麼容易。”

“這位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八歲的貴霜翕侯絕非等閒之輩,甚至將視線放到了中原地界上,旁觀著華夏之爭端。要不是陛下早將河西四郡掌握在手,又於去歲將天下一統,難保對方會否做出什麼影響我方計劃之舉。”

“與其等到對方在看清了局勢後搶先行動,不如將主動權依然放在我方的手中,方能不辜負陛下的進取之心!”

她趕在這等雪落之日動身,乃是時勢之必然。

薑唐眨了眨眼睛。

陸苑所說的話對她來說還是稍微難理解了一點,不過她知道,這位被當今天子寄予厚望的涼州刺史絕不會在這等緊要關頭做出什麼錯誤的選擇。

那麼,她也得對得起陛下曾經遞給她過的那塊薑糖,在這場域外之爭中努力發揮出一點作用來。

不過話雖這麼說,想到她曾經還不過是那藏原之上險些過不去冬日的蠻夷一員,又想到她們此番北上的目的,薑唐的心中還是有那麼幾分忐忑的情緒。

但當對上陸苑沉靜的目光時,她心中的那一刻浮動又重新安定了下來。

隻是下意識地朝著對方問道:“這陌生之地上的爭鬥,您不怕失敗嗎?”

陸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忽然推開了馬車的後窗。

在一瞬間門灌入車廂之內的冷風中,她伸手指向了那馬車後的車轍,開口問道:“你看,我們正在留下痕跡,這就足夠了。”

“更何況,我還帶著陛下的囑托呢?”

薑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過說起來,陛下的囑托似乎有點不太對勁的樣子。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陸苑在收到這封信後,居然難得失態地笑了許久。

但這或許就是陛下和臣子之間門的相互鼓舞吧?

可惜,這種涉及到機密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夠從中過問的了。

而這場令人足下留痕的雪何止是落在涼州。

它也在半月之後隨著渭水河穀的風被帶進了關中地界。

當微微夾雜著雪粒的冬風自長安宮室開啟的窗扇之間門吹入之時,喬琰不覺頓住了手中的筆,將目光轉向了窗外。

下雪了?

在有一瞬的失神後她方才意識到,不錯,那當真是下雪了!

這哪裡是什麼尋常的雪。

在今年屈指可數的落雨後忽而落雪,足以讓人將目光都聚焦在它身上。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比起豐年,明年但凡是個正常的氣象,不是那等旱災過境的狀態,對這片十數年間門飽經苦難的土地來說,便已是個最好的結果了。

這就實是一場堪稱“及時雨”的落雪。

她行到了窗邊朝著屋外望去,又見天邊因風雪將至而略顯昏沉的顏色之間門,一抹日光斜照鋪開的流霞,顯出一片依然絢爛的顏色。

那好像同樣是一番好景象的征兆。

眼見這一幕,她喃喃出聲:“明年大概會是個好時節了。”

也正在她話音剛落之際,因這片透入窗欞的晚風,桌案上的一張廢稿被吹動了起來,落在了地上,將她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喬琰回身看了一眼,選擇合上了窗扇,將冷意越盛的寒風給關在了殿外,折回去將那張紙撿了起來。

那張被折疊過的廢稿,已因風吹的緣故被重新展成了攤開的樣子,在她重新拿起之時正將其上的文字展現了個分明。

倘若有人與她同在此地的話就會看到,那展開的紙上在最末赫然寫著——

【世人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朕不以其然。閒來無事相問,若以謀士之名論斷高下,誰人堪配天下第一?】

按說這也不算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反正各人心中總是會有一個評判標準的。

奈何在其後還綴著一行小字,【認真回答,否則明年的壓勝錢彆要了。】

而這,正是她在這十月裡寫給麾下每一位文臣的信中都帶上的一句話。

【你這是威脅!威脅知道嗎!】再次看到這句話,係統還是很難緩過神來,頗為無語地點評道。

哪有人為了證明自己才是這天下第一謀士是用這種方法的!

她的下屬裡有任何一個人敢寫除了她之外的名字嗎?

但麵對著係統的炸毛,喬琰卻隻是一邊將稿紙丟到了一旁的紙簍之中,一邊回道:“謀奪天下坐擁江山,如何不是這天下第一等的謀劃呢。此為謀得萬民之幸,謀得四海升平,謀得……”

“對了,”她聲音一頓,轉而問道:“你就說吧,按照這種方式來確認,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嗎?”

那個——

不能成為天下第一謀士便活不過二十年的任務。

係統的吐槽戛然而止,在沉默了片刻後,它方才小聲回道:

【你會長命百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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