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月一句話把薛寧搞得心慌意亂。
相信沒有人在聽到可能會死的時候還很淡定,特彆是不久前才死過一次的人。
哦,秦江月這種除外。
他這麼說,定然不是他要傷人,他不是那種人,也已經沒有那個能力了。
這片地方唯一有點本事的,就是上麵送來照顧他起居的傀儡。
此刻傀儡正停在一旁,看樣子不到萬不得已,他也沒有啟用的打算。
以前無所不能的人,大概也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個人問題都要彆人幫忙解決的困境。
薛寧劇烈地咳嗽起來,每次咳都會出血,血濺得到處都是,於是她知道秦江月說的是什麼了。
肺部疼得厲害,滿地鮮血,讓她想起穿書前在醫院看到人胰腺病發作吐血的樣子。
太真實了。
她踉蹌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撐著桌子,努力呼吸。
秦江月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其實接觸過一些後,薛寧意識到,他確實和原身想得近似——他可能總是溫和待人,但溫和有時候也是一張一視同仁的淡漠麵具。
他顯然是一個很難被人發覺真正情緒的人。
就她見到他這段時間裡,他基本都保持著一種神情,古井不波。
“現在離開,去雲歸峰尋醫修療傷,還來得及。”秦江月不疾不徐道,“府主那一掌沒有收著力道,你若再留在這裡,就真的沒救了。”
薛寧本來身體就不好,府主修為又高,這一掌不好好看看,是真的會出事。
她已經感覺到生命在流逝了。
但她咬牙盯著秦江月,很不想就這麼走掉。
這次走了他絕對不會再讓她進來,到時候這裡怕是會變得和孤月峰一樣重重把守,她的計劃全都得重做。
不行,不能走。
薛寧深呼吸了一下,肺部更疼了,她眼淚都冒出來了,可還是固執地坐在那裡不肯離開。
秦江月終於正視了她一些,具體眼神是什麼薛寧沒注意到,因為她現在顧不上彆人了。
死亡的感覺可太熟悉了,她竟然有點習慣了?居然沒什麼慌亂,雖然手腳不利索,但情緒還是很鎮定,從乾坤戒裡掏出一堆丹藥就往嘴裡塞。
這些都是無爭仙府分給秦江月的療傷聖藥,被她扣了下來,他整日在外忙,恐怕自己都忘了。
“這樣就行了。”
吞了不少靈丹妙藥,呼吸立馬順暢許多,薛寧直起腰,哪怕滿頭是汗,還是笑意盈盈。
“還是那句話,想讓我走?做夢來得快些。”
她撐著桌麵站起來,靠近秦江月一些,成功見到白月光微蹙眉頭。
美人顰眉也是哀婉俊美,好看得無可匹敵。
可薛寧卻覺得心裡很不對勁。
白月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麵對其他人的時候倒是沒什麼奇怪的地方,怎麼感覺對著她的時候有點不太一樣呢?
折騰這麼一番,天色暗下來不少,蠟燭的光太微弱,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斑駁的光影讓秦江月的側臉忽明忽暗,兩人對視片刻後,他先彆開了頭,執起腰間佩戴的弟子玉牌,那是即便沒有靈力,也能用來和仙府同門傳音的東西。
在他點亮玉牌的前一瞬,薛寧眼疾手快地搶了過來。
她一手抓著玉牌,一手緊緊抓著他的手,突然被發現他的手好冰。
薛寧整個人都被冰得激靈一下,望著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錯愕。
秦江月沒什麼特彆的反應。
他靜靜盯著薛寧握著他的手,顯然是想掙脫回來的,可嘗試幾次失敗之後,就不再繼續了。
不可能成功的事,實在沒有不斷嘗試的必要。
他就那麼看著,看啊看,看得薛寧尷尬地鬆開手。
她將手藏在衣袖裡,有些不知所措。
實在是秦江月那個眼神太難形容了,明明沒有什麼悲傷,可她就是感受到了無儘的壓抑。
一個被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突然間連仙府裡人人都知道的半廢人都反抗不了了。
薛寧捏緊了掌心的玉牌,上麵還殘留著秦江月指間冰冷的餘溫。
暖玉都被冰成了這樣……他身上的冷,比真正的屍體都還要冷。
薛寧忽然背過身去,不去看秦江月的臉,低著頭翻著乾坤戒。
不多時,她翻出一件銀色披風,看著十分輕薄,但觸手生溫。
真是奇妙的法術。
薛寧拿著披風轉過身來,在秦江月淡淡地注視下披在他身上。
這個舉動讓秦江月偏了一下頭,墨色的發絲柔順地垂下來,他安靜凝視了薛寧一會,低著頭理了理衣襟,並未拒絕這件衣服。
這本來就是他的衣服,一直在孤月峰放著,還是薛寧走之前收拾行李時特地帶來的,是想到了他沒了修為,一定會需要換洗。
如此周到,可不像口中說的那樣,是因為懷疑他要詐死騙她解除婚約,意圖徹底擺脫她和其他人在一起,才來這裡盯著他的。
薛寧這邊收拾完了,就對上秦江月若有所思的眼神,頓時脊背發寒。
她立馬冷起臉:“你的東西都是我的,等你死了我再去搜羅,他們怕是不會容我。所以萬一你是真的要隕落,我隨身帶著,省了再冒險去拿,方便許多。”
說到這又點點那件披風:“你身上冷成那個樣子,萬一今晚就沒了,他們才剛走,肯定會懷疑是我對你做了什麼,所以你今天不能出事,你可千萬彆以為我會對你發善心。”
“也不止今天。若你真受了重傷,如今的變故都是真的,那你最近幾日都最好彆出事,如此更能說明,不是我害你連最後幾日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