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出錯,秦江月都給她糾正了,兩人手指一冷一熱,時不時的觸碰交疊,薛寧倏地站了起來。
“我,我自己再試試。”
她背過身去,一溜兒滑到地上的蒲團上,縮在那裡不肯回頭。
秦江月看了一會自己的手指,慢慢躺下,閉著眼不言不語。
他從頭至尾都沒有任何薛寧那般的鮮活情緒。
他的情緒和他的人一樣,都快要死了。
薛寧盤腿坐在蒲團上,盯著自己的手質問自己這是在乾什麼。
好好學療傷不好嗎,跑什麼,跑了倒顯得多心虛,明明她也沒胡思亂想什麼。
悄悄回頭,看到床榻上人似乎睡著的臉龐,從第一天到後山,直到現在,他唯一還和凡人不太一樣的,可能就是沒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飯是會吃一些,但沒有三急,這大概是天道對這位驕子唯一的一點仁慈,讓他在人生最會階段,尚且能保存一點顏麵。
薛寧起身,一步步走向床圍,唇瓣乾燥,急切地想說些什麼,她知道他沒睡著。
可話還沒到說出來,就聽見外麵的秦白霄在詫異地喊“師姐”。
薛寧如夢初醒,想起了女主。
安靜了幾天,她以為女主不會來了,自己成功證明劇情還是可以改變的了,但並沒有。
薛寧透過窗縫朝外看,一身素衣的溫顏站在秦白霄麵前,色如冷月,如果月宮真的有嫦娥仙子,那就該是她那個模樣。
“我來幫忙照顧師兄。”溫顏視線微垂,道明來意。
秦白霄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頓了一會才說:“兄長之前說不必師姐過來。”
溫顏對除了秦江月之外的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師兄是這樣說,但這次不是我自作主張。”
秦白霄怔住。
時間倒退回半個時辰前。
溫顏本來被關在思過崖,突然被人接了出來,去見府主。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離開時慕妏那個羨慕不安的眼神,見了府主之後就想替她求情,可慕不逾一個字都不聽,隻發號施令。
“你去後山,和薛寧一起照顧江月,把她盯緊了,莫要讓她再胡作非為。”
溫顏當時就愣住了。
她心裡雖然一直很想再去試試,但身不由己,也被拒絕了一次,還沒辦法過去。
現在不但禁閉提前解除,還能如願以償,可謂是天上掉餡餅。
她趕忙應了下來,也沒忘記慕妏在受苦,離開前還想著求情的事,但慕不逾直接把人趕了出來,結界強大無比,溫顏如今的修為還動不了分毫。
強闖更是不敢。
最後隻能作罷,連行李都顧不上收拾,隻簡單換了衣裳,就迫不及待到了這裡。
府主的意思,就算是秦江月,也不能總是拒絕。
秦白霄心情複雜地來向秦江月稟報這件事,雖然他覺得兄長一定聽見了。
在門口又複述了一遍這件事,他就在等秦江月出來見溫顏。
屋裡,薛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看到秦江月起身,就要開口見他們。
薛寧猛地上前捂住了他的唇。
秦江月眉目一凝,平靜卻銳利地看著她,她手有些發抖,但還是死死捂著他的唇,冰冷柔軟的唇瓣貼著她的掌心,有些令人惱火的濕熱悸動。
“不許答應。”薛寧聲音慌慌張張,眼裡儘是急切,“讓她離開。”
秦江月目光垂下,盯著她的手沒有反應。
門外,秦白霄沒得到回答,也不想溫顏一直等著內心不安,就再次開口:“兄長?你可還好?”
無需懷疑,下一秒秦江月再不開口,秦白霄一定會衝進來。
薛寧眼底流露出幾分哀求,秦江月闔了闔眼,抬手拉下她的手,看起來很堅決的薛寧就這麼輕輕鬆鬆被拉開了。
秦白霄緊接著推門而入,看到秦江月好端端坐在那,神色平靜從容,倒是旁邊站著的薛寧大變樣,衣裙難得是淺色年輕的樣式,發髻也變了,好像換了一個人。
她正怨念無比地瞪著他,秦白霄不禁低頭,不知繼續往前時該先走左腳還是右腳。
不過他不需要苦惱這個了,溫顏緊隨其後進來,在門口處直接跪了下來。
“師兄,府主本將我關在思過崖九層,今日突然將我放了出來,命我來照顧師兄。”
後半段盯著薛寧的話,當然是不能說出來的了。
不過溫顏瞥了薛寧一眼,接觸到那個視線,薛寧立刻明白,那個該死的老頭兒肯定是針對她!
薛老師不會放過你的!
薛寧咬唇,發誓一定要給慕不逾一點教訓,此仇不報非女子。
發完了誓,她又充滿希望地望向秦江月,希望可以聽到他再次拒絕。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這次溫顏可不是自己要來的,是慕不逾派來的,她要是再張牙舞爪拒絕,慕不逾就又有了來處置她的理由,到時候她留不在這裡不說,還要再受傷。
她真的疼怕了。
男主還站在那,更不會容她對女主做什麼。
隻能寄希望於秦江月的拒絕了。
秦江月當然注意到了她很有存在感的視線。
她眼眶都紅了,好像有眼淚在裡麵轉圈,始終都沒掉下來。
他想,要掉下來了。
“那你就留下吧。”
他這樣說著,看到薛寧睜大眼睛,仿佛他犯了天大的罪,她受了極大的委屈。
她張張嘴,好半晌說不出話,最後攥著拳頭推開擋在門口的秦白霄跑了出去。
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裡,那要掉不掉的眼淚,到底還是沒有掉下來。
秦江月低下頭,食指指腹與拇指輕輕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