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修界靈氣稀薄, 偏安一隅,苟且偷生。
修為能至道君者寥寥無幾,便是秦白霄和溫顏這樣的男女主,如今也不過剛剛金丹。
薛寧可以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突破築基, 何止是天賦卓絕?
她聽秦江月肯定自己確實是要築基了, 除了最初的高興還有些不安。
“……是不是太快了?”她握緊了手中玉骨花枝, 微微皺眉道, “我總覺得不太踏實, 我好像築基太簡單了,太快了, 這真的是好事嗎?”
一心想著儘快有自保之力, 找到適合自己的道法,成功築基,確實可以在當世尚算有了自保之力,可這麼快, 這樣急迫, 也確實讓薛寧心裡沒底。
她的不安儘數表達出來,臉色有些蒼白,頭頂悶雷滾滾,是她築基的雷劫快來了。
“你覺得快嗎?”
“……和生來築基的你比肯定是慢了許多。”
秦江月笑了一下, 相較於薛寧臨門一腳的緊張無措,他神色無波無瀾, 安之若素。
“府主七日築基, 你與他比也慢了不少。”
薛寧尬住了:“拿我和他比, 是不是有點……”
“為何不能比。”秦江月認真地看著她,“在我眼中你們沒有什麼不同。若你有幾百年的時間門,成就定不會遜於府主。”
他都這樣說了, 薛寧心裡還是不安穩。
她忽然覺得很累,精疲力竭的,低頭看著自己掌心,聚成一團木靈,心想,照白月光的說法,仙凡結合也並不弱小,若是原來的薛寧還活著,能看到轉道重修會這麼適合她,會不會後悔當初的偏執?
是了,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不安了,因為她覺得現今的進度除了太快太輕易之外,更像是偷了彆人的。
她始終不是原身,眼下一切不過是借屍還魂,這一切似乎不該屬於她。
“不要胡思亂想。”
手腕忽然被抓住,薛寧望過去,對上秦江月有些嚴肅的眼眸:“去鏡湖裡。”
“為什麼?”
她問,秦江月卻不作答,隻催促她快去。
薛寧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他說的做,在他目送之下一點點潛入鏡湖。
水漫上鎖骨的時候,她不再往裡麵走,人轉過來,遠遠看著岸上的男人。
秦江月寬袍廣袖,長發披散,飄逸如仙。
“把衣服脫了。”
“?”
薛寧所有的不安都在這一刻凝結,詫異地看著他,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還要再確認,就聽秦江月重複道:“把衣服脫了,照我說得做。”
雷雲更密,閃電時不時劃過,悶悶的滾雷接連而來。
薛寧再次不安起來,她嗓子乾澀,遠遠和秦江月對視許久,終於在水中抬手,一點點解開自己的衣帶。
雷雲下的風吹動秦江月的長發和衣袍,他臨風而立,仿佛隨時會乘風而去。
他那樣恪守禮數的人,少見地並未在她脫衣時轉開目光。
鏡湖水清澈見底,哪怕已經漫到鎖骨處,其實也遮擋不了什麼。
還好他們離得足夠遠,秦江月大概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隻是忽然見他雙手負後,眉頭皺了起來,薛寧抬眸望劈下來的閃電,他蒼白俊美的臉被閃電照得更亮,恍若天神。
薛寧怔了怔,衣裳基本已經脫完了。
鏡湖水往常是冷的,現在不知為何突然滾燙起來,像是溫泉般冒起了繚繞的白霧,如此便可以完全折騰她的曲線和風姿。
薛寧微微鬆了口氣,也看到秦江月皺著的眉鬆開了。
“……然後呢?要怎麼做?”
她嗓子乾澀,說話也有些遲滯,聽得人耳根發軟,曖昧叢生。
薛寧吃驚於自己居然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恨不得捂著嘴巴縮進水裡。
秦江月這時剛好說:“進去。”
“?”
“到水裡去,好好看看你自己,在修行上,這稱之為‘觀內’。”
……觀內?奇怪的要求。
薛寧滿臉困惑,但白月光是權威,她還是決定順從。
在又一道驚雷劈下來的時候,她嚇得縮進了水裡。
泡泡冒上來,薛寧努力在水中睜大眼睛保持站立,在窒息之前低頭看著自己。
……哪怕是自己的身體,這樣看著也有點羞恥。
薛寧想到岸上還有誰,對方衣著整齊,自己卻是這副模樣,羞恥感更勝了。
窒息感來臨,冒出頭之前,薛寧恍惚看到了什麼意外的東西。
她仰頭甩掉長發上的水,滿臉都是落下的水滴,人有些呆住。
剛才看見的是什麼?
發髻散下來好像也有點不對勁。
她後知後覺地摸了摸頭發,怎麼好像短了不少。
秦江月站在岸邊,一瞬地不瞬盯著她,知道她已經發現了之前一直忽略的變化。
他後退幾步,將距離拉得更遠,仰頭看天雷滾滾,這比他金丹時的雷劫要差得多,可那時他半分不懼,安然度過,現在卻產生了一種好像是“緊張”的情緒。
原來這就是緊張。
秦江月捂著自己的胸口,困惑地接受這種新鮮的情緒。
薛寧的不安除了來源於對自身的認知不清,還有她口口聲聲的“輕鬆”。
但真的輕鬆嗎?
他始終在她身邊看著,並未覺得她有多輕鬆。
廢去道法時撕心裂肺的痛苦,肯重頭再來的決心,從零開始的認真努力,一日一日披星戴月的修煉,這些都並不輕鬆。
身處逆境,與多方斡旋,求一刻安穩,這也不輕鬆。
她也確實受了些鏡湖的益處,在本身便有天賦的前提下,更是脫胎換骨。
但這也是有代價的。
代價很快就要來了。
秦江月閉上眼。
這件事她隻能靠自己熬過去。
他什麼都做不了,那就不能看。
看了便會忍不住想自己到底還有什麼能為她做的。
鏡湖裡麵,薛寧已經再次沉了下去。
這次她很久都沒上來。
她呆呆看著自己胸口處的疤痕,其實穿書這麼久,她並未特彆仔細看過原身這具身體。
雖然臉上四肢都一樣,痣的位置也都一樣,可薛寧還是不好意思看身體的私密處。
看到這道疤痕,她本能還在想,原身是被殺了嗎?
或者受過很重的傷?
在哪來?在思過崖九層嗎?
可這傷口的位置怎麼那麼熟悉?
薛寧渾身如通電一般,猛然想起上輩子臨死之前。
刀插入心臟,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救護車到的時候,直接給她蓋了布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