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書抬高了些語調,問。
說完,文尚書又捕捉到一道冷笑。
他不由眉峰聳立,目光咄咄逼向那站在角落裡的少年郎:“你又笑什麼?”
衛瑾瑜抬目,一臉無辜:“尚書大人聽錯了,下官沒有笑。”
“……”
文尚書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同時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出現幻覺了,依舊望向顧淩洲:“青樾,你就給個準話吧。”
顧淩洲道:“隻要首輔與韓相沒有意見,青樾自然也不會有異議。”
“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
“老夫還有事要忙,就不耽擱你辦公了。”
文尚書起身,滿意而去。
看著對方誌得意滿揚長而去,楊清不免冷笑道:“那文懷良,紈絝子弟一個,之前參與科考審卷,竟大意馬虎到將兩名考生的試卷弄錯,險些釀成大禍,幸而師父明察秋毫,才挽回一劫。這位文尚書,竟然能大言不慚說滿朝文武中,隻有他這寶貝兒子文懷良堪任禮部尚書一職,可真是要教人笑掉大牙。”
“這文尚書老來得子,可真是把這個寶貝兒子捧到天上去了。”
顧淩洲沒接話,而是看了眼乖巧站在身後的少年,道:“你如今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衛瑾瑜展袍跪下,規規矩矩伏地請罪。
楊清剛要說話,顧淩洲已道:“起來吧。”
**
出了督查院,心腹立刻迎上來,察言觀色道:“看老大人神色,那位顧閣老,是應了大人所請?”
文尚撫須道:“老夫資曆擺在這裡,他顧青樾就是再清高,也得給老夫這份薄麵,想當年老夫入主鳳閣時,他顧青樾和韓蒔芳,都是站著同老夫稟事的。如今雖時移勢遷,可隻要文氏不倒,陛下對老夫的信任和倚仗不減,這朝中文武百官,上京諸世家,都要給老夫這個麵子。”
“大人說得極是。”
“少公子若是繼任了尚書位,大人的門生故吏,會更加死心塌地效忠文氏。”
“是啊。”文尚蒼老麵上現出幾分睥睨色:“上京諸世家,雖以衛氏、姚氏、裴氏為首,可這三家之後,必有文氏一席之地。那些見風使舵的宵小,以為老夫致仕,便能將禮部這杯羹從文氏手裡奪入自己口中,簡直愚蠢至極。”
“要不是顧青樾此人難搞定,老夫根本不必出馬,這尚書位,也必是文氏子弟的囊中之物。當年諸世家歃血為盟,那碗血裡可有老夫一份……”
文尚及時收了嘴,道:“先回禮部吧。”
來到馬車前,車前沒有擺腳踏,而是跪著一個人。
文尚瞧著對方,道:“梁音,等老夫致仕了,你便繼續給老夫的兒子當腳踏吧,這一輩子,你是注定要被老夫踩在腳底下了。”
名叫梁音的人沒有反駁,恭順道:“大人請上車。”
“哈哈。”
“要是教人瞧見,當
年鐵骨錚錚的梁音梁大人,如今竟是這副卑賤模樣,你說,世人會作何反應。”
文尚直接踩著梁音的背脊,大笑著上了馬車,在梁音背上留下一個泥腳印。
**
長樂坊是北裡規模最大的賭坊之一,一入夜,賭客盈門,沸反喧天,不輸北裡任何一家歡娛場所。
禮部侍郎文懷良便是其中一員。
文懷良癡迷博戲,是這裡常客,剛進來,便被賭坊裡的堂倌引到了貴賓區域,堂倌鼻梁上長著一顆大黑痣,笑著問:“文大人今日想玩什麼?”
文懷良解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老規矩。”
“得嘞。”
堂倌領著文懷良來到賭桌前,一大堆賭客正在對著桌上一隻倒扣的碗喊著押大押小,稍時碗揭開,三隻六麵骰上,皆是一個赤點朝上,有人歡呼有人跺腳扼腕。
“呦,這不是文侍郎,快請上座。”
見文懷良過來,眾人紛紛讓開,讓文懷良坐到主位上。文懷良受恭維慣了,心安理得坐了下去,既坐了主位,籌碼自然不能太少,免得讓人看輕了。
文懷良在賭場裡摸爬滾打多年,自有一手高超賭技,那便是能隔著碗,靠著聽音來辨彆骰子大小。
可今日也不知怎麼回事,運氣格外差,一對耳朵仿佛失靈一般,越聽越亂,屢屢出偏差,沒多久,文懷良鼓囊囊一個錢袋就見了底。
“怎麼,文大人該不會總共就帶了這麼點錢過來吧?”
有人故意問。
文懷良豈能說是,隻能咬牙,把腰上掛的家傳玉佩當籌碼押了出去。
可惜又輸了。
文懷良呆若木雞,眼瞧著祖傳的玉佩就要被人收走,一隻修長漂亮的手,忽越過人群,搶先一步壓在了那玉佩上,接著一道聲音道:“文大人的玉佩,我替他贖了。”
眾人循聲一望,見是一個溫雅如玉,穿淺綠綢袍的少年郎。少年郎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擱在賭桌上,問:“這錢可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