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道:“施主這一身殺伐之氣,不該出現在佛門。”
謝琅若有所思。
客氣朝了空作了一禮,道:“久聞大慈恩寺的了空大師最擅解簽,我身上恰好有一簽文,困惑已久,不知可否請大師解惑?”
了空抬了下手,請謝琅到一邊蒲團上坐。
謝琅走過去,盤膝坐下,從懷中取出那根一直貼身保存了許久的簽文,遞到了了空手中。
這根簽,正是殿試之後,謝琅與衛瑾瑜一道在大慈恩寺求的那根。
了空視線落在那第一行字上,目中露出異色。
“施主將此簽帶在身上,神魂是否常受驚擾?”
這下換謝琅意外。
“的確如此,大師如何知曉?”
“逆天而行,非是常道,以刀兵之身祭問鬼神,神魂豈得難穩。”
了空又問:“那施主想要老衲為你解何困惑?”
謝琅實話實說。
“我自覺,此簽與我所求之事毫無關聯,故而不解。”
“而且,我總覺得此簽有些不吉,是不是意味著,我終將死於非命。”
這話說出來有些殘忍。
然而上一世,他便是萬箭穿心而死。
這一世,即使獲得了重生的機會,可這借來的命數,又能維係幾時,謝琅不敢確定。
了空道:“眼下不解,也許以後會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還請大師指點。”
了空卻搖頭:“此事老衲指點不了,但從簽文來看,施主心中有很深很遠的執念,困著神魂,不得解脫。若有一朝能解開這執念,窺透那因果,尋得那機緣,自能逢凶化吉,如願以償。”
“而且,施主那一縷神魂不穩,應當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人吧。不如好好想一想。”
語罷,了空將簽文放下,念了聲佛號,起身離開了。
謝琅聽得雲裡霧裡。
忘記了很重要的人。
怎麼可能。
他雖重生,卻未失憶,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隻要是和他有關聯的人,無論仇人還是朋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麼可能忘記。
倒是這老和尚,神神叨叨,滿嘴玄話,教人懷疑。
回到靜室,衛瑾瑜依舊在熟睡,謝琅給炭盆添了些碳,直接席地而坐,抱臂靠在榻邊,閉目淺眠。
衛瑾瑜一覺睡到次日天亮才醒,睜開眼,就聞到了室中飄著的米香。
坐起來一看,就見爐子上吊著一個小瓦罐,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謝琅從外麵進來,手裡拿著碗筷。
見衛瑾瑜醒來,眉峰展開,笑道:“寺裡不能煮肉,我就煮了些菌菇粥,待會兒嘗嘗。”
衛瑾瑜沒說什麼。
兩人一道用過飯,謝琅道:“山裡冷,不利於養
傷,我已經讓李崖準備好了馬車,待會兒送你回府。”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衛瑾瑜擱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好了。
“此事沒得商量,一則,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二則,昨夜下了雪,山路濕滑,你的護衛駕車,我也不放心。”
“而且,昨夜你來這裡,沒同你的護衛說吧。”
一刻後,謝琅與衛瑾瑜一道出現在慈恩寺門口。
李崖已經在駕車等候。
見二人出來,忙跳下車,打開車門,道:“三公子請上車吧,車裡有炭盆有熱茶,還有新出爐的包子和糕點,暖和著呢。”
衛瑾瑜朝他致謝,踩著腳踏上了車,謝琅隨後上去。
一路平穩順暢,入了城,謝琅先把衛瑾瑜送到公主府,才回謝府。
到了謝府門口,卻見停著輛暖轎,轎旁有錦衣衛隨行。
這是閣老們才有的規製。
“是韓府的轎子。”
李崖道。
謝琅下車,要進府時,視線掠過暖轎,忽一頓。
正在轎旁低聲同韓府仆從說話的人顯然沒料到謝琅會這時出現,抬腳就要走。
“站住。”
謝琅道了句。
那人隻能停步。
轉過身,笑著同謝琅行禮:“謝世子。”
謝琅打量著對方:“我當誰這般眼熟,原來是楊護衛。”
“怎麼?如今楊護衛不在公主府當差,令攀上韓府的高枝了?”
楊瑞照舊不動聲色笑了笑。
“世子言重,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素來是今日做東家,明日走西家,能糊口就不錯了,哪裡談得上攀高枝。”
謝琅一曬。
“楊護衛本事大呀,隻是糊口差事,都能對閣老府的人發號施令了。”
楊瑞笑笑,不說話,臉色到底有些不自在。
這時蘇文卿從謝府出來,道:“世子一夜未歸,謝伯父好生擔心,正等著你呢。”
謝琅方把視線從楊瑞身上挪開,提步往府內走了。
聽說謝琅回來,孟祥從廊下迎出來。
道:“韓閣老是帶著聖旨過來的,正在屋裡同王爺和二爺說話,聽說陛下要給大公子官複原職呢,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孟祥喜滋滋道。
謝琅腳步頓了下。
“給大哥官複原職?”
“是。”
孟祥打量著他臉色。“怎麼?世子不高興?”
“屁話,我隻是覺得有些突然罷了。”
謝琅拍了拍身上雪,徑直掀簾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