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明這麼清晰真實,近在眼前。
卻透著一股顯而易見的——不給人任何希冀的、厭世情緒極濃的疏離氣質。
疏離的像是一個逼真幻覺,比墜入天涯的漫雨更遙遠。傅瑜放輕呼吸,不敢近前,仿佛眼前的影子一碰就消散。
這時,一個女傭抱著毛毯快步走向阮洛。
路過傅瑜的時候,被傅瑜叫住了:“彆去。”
女傭一愣。
傅瑜喝了一口冷掉的黑咖:“彆打擾他,他不喜歡。”
女傭道:“好。”
傅瑜道:“去煮壺薑湯。”
女傭又道了聲好,匆匆去了廚房。
傅瑜就這麼站在十米開外,看著阮洛的背影。
他腦海裡反複咀嚼宋祈交待他的話——
“你如果真的關心他,就多注意他的情緒吧。他大腦五羥色胺嚴重缺失,已經是重度抑鬱的級彆了。
從前我未關注過,因此難以追溯他這個情況已經出現了多久。但你一定要高度重視。
你可能會在他身上看見一些負麵情緒,生理上大抵會食欲減退、身體不同程度的酸痛;情緒上會無端失落、過份安靜、不願見人。
從失去探索欲開始,到失去人類應有的生活期待,到對一切失去興趣,再到連呼吸都沒有力氣……如果你有耐心多給點陪伴還有得苟延殘喘,沒耐心的話,直接放手吧。你好,他也好。”
女傭煮好了薑湯。
煙霧嫋嫋,快冷的時候又熱了幾遍,薑湯一直保持著熱乎乎的溫度。
傅瑜就坐在正對阮洛的客廳沙發上,手裡攥著咖啡杯。阮洛看了多久的雨,他就若有所思地,看了多久的阮洛。
直到該吃晚飯了,傅瑜才走開。
阮洛對於自己被人看了一下午的事,一無所知。
入夜的時候,阮洛到房間休息,已經換了睡衣都要關燈了,門被輕輕叩響。
阮洛放人進來,不免有些局促。
卻在看見傅瑜時忍不住笑了。
傅瑜單手提著一個超大木桶,木桶裡裝滿了熱水,聞起來一股子藥味兒。肩膀上還掛了個大毛巾。
如若不是他上位者氣質太濃,都要被人誤會是澡堂裡的搓澡工了。
傅瑜語帶試探:“聽阿姨說,你下午淋了點雨。”
他說話的時候,阮洛就用水濛濛的眸光禮貌地注視著他。
傅瑜道:“阿姨還說,你腳踝的傷被雨浸到了,容易發炎。我可以幫你清洗一下,塗點藥麼?”
阮洛脊背有些僵直:“其實沒多大事。一定要的話,我,我可以自己來。”
傅瑜義正詞嚴地擺手:“你手指也有傷呢,我這個藥水有刺激性,隻能清洗腳,不能清洗手。不然適得其反。”
阮洛從來沒聽過什麼藥水是能洗腳,卻不能洗手的。
而且論理來說,他腳踝和指尖都是外傷。塗的藥也一樣,怎麼清洗的時候還得分開用水呢?
他踟躕了一下,仰起頭看著站在門口,腦門都快頂到門框的寬肩大長腿。明明是一個狠巴巴的人,此時看著他的眼神卻像一隻飽含期待的大型狼犬。
阮洛的呼吸沒來由地漏了半拍,心裡劃過一絲異樣。
傅瑜對他的關心似乎太多了,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以至於一個對自己這麼好的人,自己竟然是下意識抗拒的。
阮洛失神了片刻,強壓了身體條件反射而來的懼意。
他把輕微打顫的手指背到身後,點了點頭:“那好吧。”
於是,阮洛頂著傅瑜的注視,硬著頭皮,到床板上坐了下去。
剛坐下去,傅瑜就邁開大長腿跟了過來。
傅瑜輕鬆地把那個好大的木桶放到地上。
直接在他腳邊蹲下身。
阮洛精致的小喉結輕輕一滑,有一種自己變成砧板魚肉的感覺。
他又掙紮了一句:“傅先生,要不,我還是自己來吧……”
話剛說完,就感覺腳踝處一癢,渾身被激得打了個寒顫。
傅瑜半蹲半跪在他腳下,連忙住了手,抬頭看他。
黑沉的眸色撞入阮洛眼底,阮洛怕的一陣心悸,身體不自主地後傾。攏在衣袖裡的手指,也忍不住緊緊攥住了床單。
傅瑜放輕了聲音,哄小孩似地溫聲道:“雨水含有二氧化硫和二氧化氮,會產生弱酸。不處理真的會發炎,我沒有騙你。”
他的手重新放在阮洛的睡衣褲腳上:“褲子有些長,需要我把它們往上束起一點。我是在給你束褲腳,不會做彆的。不怕,暫時把自己交給我,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