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04【二更】 古今差異之父母子女關係……(2 / 2)

秦蔻驚了一跳:“啊?!”

楚留香歎道:“我曾救過一個被老鴇打罵的伎女。”

楚留香一般情況下都不去青樓,除非要去這等魚龍混雜之地打探消息。

那一次他就是去打探消息的,結果碰上了個在角落裡抹眼淚的小姑娘,他以為這小姑娘被人欺負了,便上前去問,結果這小姑娘卻說,她們家的姑娘快要病死了。

原來是青樓鶯花的丫鬟。

這位青樓鶯花,名字便喚做葛紫,也是這座城中有名的花魁,才貌雙全,近來得了病,老鴇不肯花錢給她治病,就挪到了柴房之中,自生自滅,每天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丫鬟與她情同姐妹,求爺爺告奶奶,也沒從老鴇手中摳出一分錢來治病,她已就快要死了。

楚留香當然會出手幫助。

他帶走了葛紫與丫鬟雙雙,又拿走了這二人的賣身契約,花了一百兩銀子,治好了葛紫的病,然後提出,她現在已是自由之身,父母尚在否?可要回家?

結果葛紫就說起了她被送入青樓的往事。

她自小被父母拋棄,是被舅父舅母家養大的,舅父舅母對她視若親女,自小教她琴棋書畫,家中也曾自費出稿她的詩集流傳,使得她才女的名聲也流傳了出去。

十五歲時,她的父親回來,強硬地帶走了葛紫。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天理就是這樣,父母就是父母,親生父親要帶走女兒,誰也沒法子!

結果父親轉手就給她賣青樓去了。

這下,她的舅父舅母怎麼能活?自己的心肝寶貝、嬌養著長大,怎能流落到煙花之地去給人糟踐?這件事當時鬨得很大,還鬨進了衙門,衙門老爺都為葛紫惋惜,數次去勸她的父親,可他父親死不改主意,一定要賣掉她,最後衙門老爺也沒法子,隻得隨他去了。

隻要是父母決定的事情,誰也救不了葛紫!誰也救不了!

因為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父母有權決定孩子的一切,父母與子女之間,根本就不是論對錯的問題,甚至於把對錯這個東西拿出來去思量,都是不可想象的。

葛紫的青年時代,就這麼悲慘的過來了,索性結局不錯,遇到了楚留香,將她與她的丫鬟救出,又送到了當時丐幫的幫主任慈那裡,給安排了去路,如今安安靜靜的隱居,靠繡活過日子。

但這件事,楚留香卻久久得不能忘懷。

所以剛剛他瞧見秦蔻那一副驚訝至極、震驚至極的表情時,其實都被恍惚到了,神情都微微怔了怔。

隨即湧上心頭的,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像是感動、像是欣慰、像是高興。

真好,阿蔻沒見過這樣殘酷的事情,沒遇到這樣殘酷的事情。

真好,在這個千年以後的世界之中,這樣的事情……應該已經少很多了吧。即便有,也絕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秦蔻,還有千千萬萬個像秦蔻這樣的人,都會震驚,會憤怒,會引起軒然大波。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忽然有些感歎。

而這時,一點紅也說起了自己曾經遇到的一件事:“之前碰上個雇主,要我去殺他兒子的老婆。”

秦蔻:“???”

秦蔻:“這又是為什麼?”

一點紅冷笑道:“因為他兒子竟很愛這老婆,愛得既不願意讓老婆受生孩子的苦,又不願意納妾叫彆的女人生孩子。”

當然,這種家常倫理款的活兒一點紅不可能接的,他隻接江湖械鬥款,不過這當老公公的實在惡心得要命,一點紅借題發揮,隻陰森森地道:“你叫我去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那人那時候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隻淡淡笑道:“殺手是出來做生意的,一點紅,這道理你總歸懂吧?”

一點紅冷笑。

那人又道:“‘但求殺人手,劍下一點紅’,你是最好的,要價是最高的,我當然明白,這錢自然也不會少了你的。”

一點紅冷冷道:“你錯了。”

那人道:“哦?”

一點紅淡淡道:“出來做生意,自然也要看心情,心情好時,殺人不但可以降價,還可能白送。”

那人道:“你打算白送?”

一點紅陰森森地笑了,道:“不錯。”

然後他就一劍把這雇主的脖子給抹了,權當開業大酬賓,然後淩空一個翻身,揚長而去。

江湖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所以即便大多數俠客們的出身都隻能用“孤兒”兩個字來形容,但這地方的家庭關係是什麼樣子的,他們都很清楚。

秦蔻坐在原地,一聲不吭。

半晌,她才說道:“我明白了。”

她已經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了。

古代的父母與子女,當然也不是說全是這樣殘酷剝削、虐待的,大多數的人家,多多少少,當然都是有愛的,但問題在於製度。

製度就決定了,他們就是沒有人身自由、沒有自己的財產、隻能聽從父母的命令,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傅紅雪就是花白鳳的私奴,所有人都承認這一點。

花白鳳生下了屬於自己的私奴,她可以選擇對這個奴隸好一點,也可以選擇像這樣虐待剝削這個私奴,她是母親,她天然擁有這樣的權力!

外人看了再不舒服、再反人性,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歎息一聲算完了,誰也救不了花白鳳的兒子。

即便這個孩子沒有被換走,就是她的親兒子葉開,那麼這個孩子的童年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區彆,還是會被PUA成這個快要崩潰又強撐著不能崩潰的樣子的。

這是……大多數生長在較為正常環境裡的現代人所沒辦法理解的殘酷關係。秦蔻無法理解,或許電視劇的編劇也無法理解,所以才會修改成她是故意把自己的親兒子送走,換上一個彆人家的孩子來受這份苦的。

其實不是的。

傅紅雪的悲劇,有一部分的確來源於他為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人,毀掉了自己的人生、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這絕不是他的全部悲劇。

他的悲劇,另一部分的來源,其實就在於,他是個奴隸,是個全心全意愛著奴隸主的奴隸。

有一天他終於知道,原來他所認為的父母與他之間連半分關係都沒有,這無疑是令人心碎的,但又何嘗不是解脫的開始呢?

秦蔻說:“我希望書裡的故事還沒有開始。”

聽完了整本書的花滿樓道:“應是如此。”

如果這本書的內容已經開始進行,那麼……說句不好聽的,傅紅雪的精神狀態應該比現在還差得多,應該屬於一根繃緊了的弦,多碰一下,就會直接斷掉崩潰!

秦蔻說:“那就好。”

她的臉色很陰沉,雙手抱胸,就這樣坐著,半晌,才道:“既然事情還沒有發生,我才不要看著他就這麼崩潰掉!”

救不了傅紅雪?開什麼玩笑。

他都來二十一世紀了,憑什麼救不得?憑什麼要看著他失去一切之後再把真相說出來?荒誕的悲劇放在文學上是美的,可若這人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誰能忍心讓他走上既定的悲劇?

沒天理!

古道熱腸,從小就喜歡挺身而出幫助人的秦蔻小姐才不乾!她還非得就把傅紅雪給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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