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除了餐具輕微的碰撞聲,再無彆的聲音,言諭剛一落地,所有蟲族都整齊回頭看著他,卻沒有一隻蟲說話。
管家額頭的觸角晃得很靦腆,伸手拉開長椅,“冕下,請您坐在主位上。”
離圓柱欄杆最近的位置,一隻閃蝶猛地坐直了身,看向言諭。
所有閃蝶的眼神都是欣喜的。
言諭走得很慢,抱歉的微笑:“是我來遲了嗎?”
管家溫和的說:“怎麼會?慕斯監察官說您不一定會來的時候,我們的心都要掉進黑洞裡了,好在您來了,快請坐。”
穆笛朝他招招手,言諭走到他身旁坐下,那是閃蝶族裡監察官的位置,按照禮儀,慕斯必須給蟲母冕下讓位。
雄侍們無聲快速的擺盤,接著把大大小小的刀叉齊齊平鋪,叮叮當當擺平在盤兩旁。
言諭看著那一堆餐具,淡定的看準了最喜歡的一把,他的皇室禮儀也學得不錯,平時哈蘇納先生慣著他,不需要他時時刻刻遵守,但現在明顯得遵守一下——
從外到內交換使用。言諭默念。
閃蝶們陸續入座,大廳的門關閉,他剛拿起刀叉,就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一直在發光,眼睛裡的柔情,簡直能把他淹沒。
言諭:“……”
隻好低下頭,躲避著閃蝶們過於熱情的視線。
這時,剛合上的宴會大廳門又一次被打開。
伊黎塞納大步流星走進來,一身雪白厚長的衣袍,綴滿銀藍寶石的白手套,邊走邊把衣服脫下,交給隨行護衛收走。
他在長桌的中央右一個位置坐下。
這個位置是客主位,也就是慕斯身邊,身為蜂族監察官,他必須坐在這兒,一點沒出錯。
桌麵上的白瓷盤子將光束倒影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隱約可以看到他微散著劉海,遮住紅眼尾,長披的白發尾梢兒仍有水珠。
他說:“抱歉,剛才有事耽擱,所以來晚了。”
除了嗓音有點低,他一副平靜如常的樣子,看不出一點異常。
“殿下,沒關係的。”所有蟲都沒有責怪他,“宴會這才開始,您請坐吧。”
伊黎塞納頷首,拿起刀叉,沒摘手套,冰藍色的手鏈碰在白瓷盤裡丁零當啷的響,手套邊緣嚴絲合縫套住他的手腕以上,一點皮膚都不露。
穆笛看了眼他的手套,掃視一圈寶石一看,有些吃驚地說:“是異種的晶核吧?殿下,你怎麼弄了這麼多?”
有閃蝶幼崽稚氣的問:“穆笛閣下,晶核是什麼呀?”
穆笛摸摸幼崽的頭,溫和的說:“能驅動機甲,也能讓異種覺得你也是異種,最關鍵的作用是,晶核
能抑製異種咬傷後在血液裡殘留的毒素。誒,殿下收集這麼多晶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要做什麼?”
伊黎塞納隨口說:“嗯沒什麼……”突然停頓一下,掃了言諭這裡一眼,又說:“隻是覺得樣式不錯,我在研製一台機甲,想要用作機甲能源驅動器。”
穆笛說:“您少瞞我,該不會是您被異種咬傷了吧?”
伊黎塞納輕聲說:“不是。”
兩隻蟲講話的聲音很小,也就附近一小塊能聽到。
桌麵上的餐具明淨雪亮,最大的餐盤就像一塊湖泊,從裡麵可以清晰地看到麵前蟲的倒影。
桌對麵的伊黎塞納優雅地攪拌蜂蜜,熟練地與蜂巢塊分離,舀一勺放入嘴裡,鼻梁挺拔得就像由雪峰雕琢而成,額頭雪珍珠蟲紋柔和明亮。
一碗蜂蜜。兩碗蜂蜜。三碗蜂蜜。
言諭早就發現他特彆能吃了,尋常蟲族八個小時進食三次,他能進食十次,甚至在軍校午餐的時候,有的時候吃累了,放下刀叉就能趴在桌上睡一覺。
言諭那時候還以為他吃飯吃昏厥過去了,後來就習慣了。
言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著碗裡的蜂蜜一點點減少,伊黎塞納甚至還沒吃飽,察覺到言諭的視線,他抬眸,再垂眸下去的時候臉頰微紅。
但是沒停下吃。
言諭曲起食指擱在鼻梁上,忍不住笑了下,本來是沒發出聲音的,但是伊黎塞納卻臉色更紅,他停下進食,咬了下嘴唇。
言諭輕咳一聲,“殿下,怎麼不吃了?”
穆笛看了一眼空碗的數量,笑著說:“蜂族的原型都是腿部絨毛特彆多,尤其是殿下這種白冰寒蜂的血脈,絨毛比起普通蜂還要多三倍,在花粉裡打滾的話能沾染上三倍粉量,吃的也就比其他蜂多,但是幼年時吃的很胖,笨拙又體力差,興許吃著吃著還能在花蕊裡睡著,殿下現在骨頭拔節兒快,吃的更多,是不是還有愛睡覺的表現?”
伊黎塞納垂下眼睫毛:“……我,我,是的。”
穆笛招呼管家過來,又給他盛了許多,管家笑著說:“殿下不要害羞,吃得多才能長身體。”
言諭眼角帶著笑看他,伊黎塞納斯文的一口一口慢慢吃,卻能看出來這小蜜蜂白發縫兒裡的耳尖更紅了。
等到宴會結束後,閃蝶們把他們帶去遊泳池,蝶們的翅膀在夜色下熠熠閃耀,拉著言諭也下水,可惜言諭不識水性,便笑著,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灘椅上看著他們。
遊泳池旁邊的建築還是鏤空的,星光灑在潔白的瓷磚地上,有一架古典鋼琴擺放在正中央,流轉光華,言諭看見伊黎塞納慢慢的走過去,長袍尾拖過光滑地麵,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潔白建築裡陣陣回響。
伊黎塞納緩緩坐在鋼琴邊,抬起手,一段音樂從他指下流淌出來,由於那裡距離遊泳池有一段距離,整個空殿裡隻有他自己,琴聲也很微弱。
言諭飛過去,沒有打擾到他的演奏。
言諭一直不會彈鋼琴,哪怕斯藍教他,他也不是很會。
就這樣靜悄悄地站在伊黎塞納身後,伊黎塞納並未發覺,直到月光將他的影子照斜過去,伊黎塞納一低眸,無意間看見了躲藏在圓柱子後的言諭。
“冕下。”伊黎塞納慌忙站起身。
言諭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撫摸過冰冷的鋼琴鍵,漫不經心地問:“殿下,剛才,你怎麼了?”
伊黎塞納錯愕地問:“你……怎麼不叫我……”
言諭笑眯眯的說:“不叫你伊黎了是嗎?那就隻能等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淋冷水了。”
伊黎塞納悶了一會兒,“……不能說。”
言諭有些吃驚,“你遭遇什麼打擊了?”
恰逢有閃蝶送來兩杯果汁,伊黎塞納接過來,在手裡搖晃,聞了聞,卻沒喝。
言諭抿了一點,眨了眨眼睛,一飲而儘,他用空杯碰了碰伊黎塞納的杯,就這樣看著他。
伊黎塞納抿了抿唇,雪白睫毛閃了閃,便閉著眼睛喝了,嗆咳了兩聲後,他湛藍的瞳孔肉眼可見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