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上書房(2 / 2)

將近路儘頭,有一清瘦少年靠在最後一棵銀杏樹後,手捏一卷書冊,閉目養神。

宋曲生:“四哥,你今日又是最早的。”

宋懷信偏過頭,露出一張端方正氣的臉。他眉心總微微擰著,在眉宇間留下了淺淺的紋路,更顯老成。

十六歲的四皇子宋懷信個頭不及宋曲生,卻能一眼看出他才是兄長。

“六弟,七弟也來得早。”

說話間宋懷信收了書,站直身,他黑亮的眸光落在宋宴清麵上,“七弟……可還好?”

宋宴清臉色看著太好,以至於宋懷信聲音都變低了些。

宋宴清回想著原身那個熊孩子撕過的四皇子的書、撒過的謊、屢屢搗過的亂,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應:“見過四哥,弟弟好得差不多了,多謝你的關懷。”

宋懷信稀罕地多看了他兩眼,心說還真是變了個樣。

換作從前,定是要問出口“看都沒去看,假惺惺作什麼!”這樣的話。

宋懷信:“好了便好。”

身後一道打岔的聲音反而更為響亮——“好什麼好?”

五皇子宋廣明從後麵追上來,強行加入話題。

比起衣著材質過得去,但顏色暗淡、一看就是洗過多次的貧窮三兄弟,五皇子一身錦衣、鞋麵上都繡著金線,堪稱光鮮亮麗。

比起衣裳來,更醒目的是他被青春淹沒、喘不過氣的臉。宋廣明臉上長滿了青春痘。

宋宴清看了都想把昨晚得到的新手禮包送他。

因為宋廣明看起來真的很需要。

“你們說什麼呢?”宋廣明腦袋多動地轉來轉去,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去。

比起原身那個被慣壞的熊孩子性格,宋廣明也是個大學渣,頗有點多動症、精力過剩的架勢。

宋宴清看到這位五哥,腦海裡想起一些菜鳥吵架、以及菜雞打架互啄的尷尬畫麵。

而宋曲生因為太老實,倒是沒跟原身鬨過大矛盾,隻是少不得被波及到。

宋宴清沉默著,心想:多謝六哥心胸寬闊,否則現在他就是被得罪過的便宜哥哥包圍了。

宋懷信:“正說起七弟身體好了,回來同我們一道讀書。”

宋廣明目光轉向宋宴清,瞪大了眼:“老七,你這哪看著像是病了,彆是哄騙先生們故意逃課吧。”

滿臉青春的宋廣明看著那張宛如剝殼雞蛋的臉,心裡的酸水咕嚕嚕冒泡。

“五哥,七弟當真是病了,並非是想要哄騙先生們逃課。”宋曲生自忖跟七弟關係突飛猛進,幫忙解釋,“七弟這些日子在病中,課業都完成了不少。”

沒成想聽了宋曲生的解釋,宋廣明更堅定自己的猜測。

一個從不上心課業的學渣,怎麼可能自己乖乖完成課業?

換作他宋廣明,絕對一個字都不動!

在這事上,他跟宋宴清還是像親兄弟的。

想起老六最近老去七清宮的消息,宋廣明幸災樂禍:“是老六你幫著寫的吧?你倆小心被先生抓到,裝病哄騙先生們在先,現在又合夥騙起人了,品行不端,大罪一樁啊!”

宋宴清看這倒黴孩子一眼,對著宋廣明身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耶太傅道:“太傅,宴清確實是病了,滿宮太醫皆可為證。六哥品性純真,想必不用多言,相信太傅也信六哥。”

宋廣明整個人呆住。

他緩緩地轉身:“……太、太傅?你回來了?!”

另二人也十分驚喜。

“你們看見的還能是鬼不成?”

耶瀚行皺著眉,一撫美髯長須,“如今你們又歸我管了。昨夜我夢及孔聖人,有所提點,今日五皇子便在聖人畫像前站至巳時,沾沾文氣吧。”

宋宴清在腦中轉換了下,巳時是現代時間九點至十一點,而眼下應當是七點左右。

所以耶太傅的意思是罰站兩小時。

宋廣明高興耶瀚行回來了,又懊惱一見麵自己就要被罰,求饒道:“太傅!我們兄弟幾個不過閒聊罷了,無心之語,不必當真。”

“出口傷人,猜忌兄弟的品性,五皇子隻當是無心之語?這罰受不得?”

耶瀚行手背到身後,麵露厲色。

宋宴清記憶裡,耶瀚行最是好脾性的人,雖然偶爾有些出格逗趣的行為,但也不會太奇怪,總是笑眯眯的樣子。

不想三年未見,如今竟有些陌生了。

“太傅,當真是無心之語。自你回老家後,老七課業經常不做。且他久不來上書房,今天卻反常說完成了課業,我才有此猜測,並非惡意,實乃合情合理耶。”

宋廣明想出一通詞,流暢說出,暗誇自己機智。

宋宴清打開書箱,取出自己完成的數份課業。

托原身是個學渣的福,宋宴清學習了幾日,字勉強也能說相像,反正都是亂七八糟的醜。

至於完成度如何,解題好不好。宋宴清儘力了。

耶瀚行接過一疊紙,先看最上麵一份,再抽著掃後麵幾份。

耶瀚行看得直想閉上眼:“這字、怎地更醜了……”

“應當是宴清自己寫的,文辭過分淺白,三年前曲生文辭就勝於這些文卷。”

怎麼可能?

除非老七撞邪了,否則才不會寫什麼狗屁課業。

宋廣明眼珠子瞪得發酸,可老七還是老七的模樣,隻是看著更白淨俊秀。

宋宴清:“太傅,五哥隻是心思簡單,定無惡意,可否放五哥一馬?罰他好好讀書就是了。”

耶瀚行目露詫色:“宴清,你為廣明求情?三年不見,難道你兄弟二人關係變好了?”他打聽到的消息莫非是假的。

宋宴清遲疑地點頭。

選秀節目中,粉絲觀眾們都挺喜歡看兄弟情、姐妹情,實際上你可以沒有,但不能表現得沒有。所以雖然有點假,但宋宴清還是點了頭。

而遲疑這個假動作,是因為原身性格轉變不會一下太徹底。臉皮變厚,非一日之功也。

宋廣明望向宋宴清,麵露古怪,更多的是嫌棄:“罰便罰,老七你罵誰心思簡單呢!”

耶瀚行:“再加半個時辰。”

宋廣明:……

“嗚呼!吾好哀哉,太傅你上了宋宴清的當!”

老七怎麼可能是真心為他求情,不偷偷笑話他就不錯了。

“不過太傅你回來了,我心裡高興,罰站便罰站好了,你彆這副凶模樣,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宋廣明聽話地往屋子裡麵走,還不忿地怒視宋宴清,想抓住這廝得意時的把柄。

宋宴清當然不會露餡。

他接受過嚴格的表情管理訓練,處變不驚、很適合往演員方向發展是“考核官”給的中肯評價。

但就在這時,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叮!粉絲值+10、粉絲值+20。】

宋宴清疑惑地抬頭,看向自己另外兩個兄弟。

隻見宋曲生雙眼發亮,隱隱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而四皇子宋懷信表情意味深長,像是不知道說什麼,但又有很多話那種。

耶瀚行扭頭,盯著三兄弟,露出他們熟悉的笑容:“兄弟之間當友愛。你們三人也去沾沾文氣,兩刻鐘即可。”

喜獲——集體罰站半小時。

於是孔聖人的畫像前,一字排開站上四個少年,沒一個誠心想沾文氣的。

宋廣明笑嘻嘻:“兄弟情深好。”

宋懷信、宋曲生:……

誰跟你兄弟情深啊。

宋宴清:“五哥,你還想沾多少文氣?”

宋廣明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比青春的小火苗被傾盆大雨澆息更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