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從三年前,我升入新的學校開始說起。”
寂靜的核磁共振房間裡,穿著單薄病服的謝裔靠坐在病床,冰冷的室內光打在他臉上,將他的五官分成黑白兩個部分,就好像一副冰冷的遺照開口說話。
他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開始講起這些他從沒向外說過的故事——
“昨天學校裡又死人了……”
“對啊,引起好大的騷動。”
“是因為詛咒的事情對吧?”
剛轉學過來的謝裔,一脫下降噪耳機,就聽到這樣的對話。
死人,詛咒?
謝裔臉上露出不屑近乎嘲笑的表情。
他心想:這個學校的學生素質不行,都是接受過教育的人了,怎麼會說出這種中二的話?
果然無論在哪個學校,同齡人都是一樣的蠢。
謝裔低頭看向腳邊的校服,那是區彆於國內校服的全黑製服,立領、筆直的紐扣接口,正好到大腿根的外套下擺,還有同樣剪裁較好的長褲,手工皮鞋。
這些東西無一不在述說著:這是當地最好的私立天主學校,有著它們最得意的信仰。
謝裔的家人全都是基督教,謝裔本人卻是無神論者,他之所以會同意媽媽的安排,進入這所涵蓋15個年級的私立學校,是因為這間學校和康卡地亞大學合作,隻要從這裡畢業,就可以直升進那所大學,就讀他們最出名的網絡安全專業。
這是謝裔的夢想,哪怕他不信任何的神,在這裡也要勉強裝作一下上帝的孩子。
“小裔。”媽媽帶著一個男孩從遠處走來,手裡還拿著厚厚一疊資料:“這是你的同學,還是你們班裡的第一名,今天他來帶你參觀學校。媽媽得去校長室商談讚助的事情…”
謝裔看向媽媽身邊的男孩,文質彬彬,眼鏡下是一雙友善的笑眼。
“你好,我叫譚樺。”
他伸出自己的手,骨節修長乾淨。
謝裔猶豫了一下,伸手與之回握:“我叫謝裔。”
謝媽媽離開後,譚樺帶著謝裔遊走校園,介紹各個建築物的作用。
譚樺是一個妙人,不僅講話條理清晰,包攬所有科目的第一名,還得過很多國內外大獎,這和除了電腦技術優秀,所有學科稀爛的謝裔形成鮮明對比。
最重要的是,譚樺沒有對謝裔露出鄙夷的表情,反而對他的電腦技術很感興趣。
“你比我好多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擅長什麼,大概隻有考試吧。”
譚樺直率的說話方式擄獲了謝裔的心。
兩個少年很快產生了友誼。
學校在郊區麵積很大,一圈講解下來已經是黃昏時了,當他們重新回到校門口的時候,剛剛還高談闊論的譚樺忽然安靜下來,看向不遠處的雕塑。
“怎麼了?”
謝裔學著譚樺的樣子看向雕塑。
不需要回答,因為話音剛落,雕塑
身後走出幾l個吊兒郎當的人,看著就是壞學生的模樣。他們注意到謝裔、譚樺這邊,探究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謝裔向來不屑於與這些壞學生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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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著譚樺就要離開,用力拉了一下,卻沒拉動他。
謝裔詫異回頭,發現譚樺居然怔怔看著他們,專心致誌,目不轉睛。光是耽誤的時間裡,那幾l個壞學生已經靠近他們了。
“居然真有人相信這種傳說。”其中一個發型浪蕩的男生指著譚樺,好笑地拍拍他的臉。可無論他怎麼對待譚樺,譚樺也沒有挪開視線。
他始終維持著盯緊正前方的姿勢,無論被打臉多少次,他的眼睛永遠朝著正前方。
謝裔覺得很奇怪,也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問:“譚樺,你這是怎麼了…”
“我…”
還沒等譚樺回答,一直在欺負譚樺的不良少年注意到一旁的謝裔了。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謝裔,還特彆地在他身上的非本校校服的大牌衣服上停留了許久。大概是發現謝裔什麼都不知道,於是他壞壞笑了一下,說:“你想知道他怎麼了?”
他神秘兮兮地引導謝裔:“那你往那裡看一眼。”
往那兒?
那不是隻有一個雕塑嗎,有什麼可看的?
謝裔下意識想看過去,他的目光從連綿的淺黃色楓葉林上掠過,落在莊重斑駁的石座上。可還沒等他向上看清楚雕塑的模樣,譚樺忽然一個閃身飛撲過來,擋在他麵前。
“不,不可以,你不能看她。”
譚樺驚慌的表情擋住謝裔所有的視野,但這也代表了——他挪開了視線。
意識到這點後,背對著雕塑的譚樺表情變得更糟糕了。他微微垂眸的瞳孔在不住顫抖,皮膚也莫名變得蒼白毫無血色,就像在某一瞬間他的皮膚變成了紙,他隻是沒有生機的紙人。
“怎麼了…”
謝裔覺得當下的氣氛有些詭異。
下一秒,喊叫聲四起。
“他挪開視線了!”
“譚樺被盯上了!”
那群不良少年刻意的大喊大叫,打破了這場無知驚恐的僵持。因為他們想把事情鬨大,大嗓門很快引來教學樓窗口的無數人頭。
大家都躲在隱秘的角落裡,默默看著雕塑前的譚樺,眼神統一都是同情和憐憫。
譚樺的表情更糟糕了,隻有謝裔摸不著頭腦。
他問譚樺:“你挪開什麼視線了?”
“我在瑪麗亞挪開視線之前,先回避她了,所以我被她盯上了。”譚樺是一個聰明人,即使身處極度恐慌的情緒,依舊能條理清晰地說明他如今的處境:“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謝裔,未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看她。”
雖然在謝裔看來,就是譚樺在條理清晰地講胡話。
什麼瑪麗亞,什麼被盯上了,三年前還沒接觸無限空間的謝裔是一點兒都不懂。
那群不良少年卻在譚
樺挪開目光後,很快就走掉了,他們好像並不想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單純是想逗弄譚樺讓他挪開目光而已。
因為這場事故,謝裔也沒讓譚樺繼續給自己介紹學校了,兩人就此分開。
本以為隻是初中生之間的玩鬨,謝裔壓根沒當一回事,甚至在早上出入校門口的時候,他都沒往雕塑的方向看上一眼。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可當謝裔進入新班級後,他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名單上的第一名是空的。
昨天參觀學校的時候謝裔還特地看了一眼,那兒本來是譚樺的名字,可才一晚上的功夫,所有名單上的“第一名:譚樺”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