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帝王向學 雜家沈舒和白紙作畫(1 / 2)

隨著郭俊的話音落下, 屋內一片寂靜。

袁充忍不住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孫女的時候,他似乎很欣慰孫女的良善。

那個時候他對孫女的評價是什麼來著?

性執拗但通機變,識時務但守良知。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 袁充不是沒有發現孫女太過仁善, 隻是沈舒一次次的機敏反應總能淡化她的這個缺點。

如今看來, 良善太過是孫女最致命的問題。

袁充沉吟道:“這也是我請你前來教授之因。”若是一般人,他也用不到請郭俊出山。

“她雖然性弱,但卻是可塑之才。”袁充緩緩道, 他對自己孫女還是有信心的。

聽到這話郭俊大笑:“袁公為何覺得我定然會收下縣君?”

“你若無此意, 何必來建康?”袁充不客氣地道,

郭俊摩擦著手中的玉笛笑道:“如今北伐之戰如火如荼, 南雍捷報頻發,難道我就不是來這建康城中靜待時機, 以求出仕的嗎?”

“你若是想要出仕, 我當初引薦你為中書通事舍人之時,你便不會拒絕。”袁充道。

其實郭俊並非沒有出仕過,事實上郭俊做過不少官職, 他曾曆任州府和軍府, 後來能入台省之時,袁充有意舉薦他入中書, 成為中書通事舍人。

一來袁充有自己的私心,而來也確實是為郭俊考慮。郭俊是寒門子, 中書通事舍人絕對是寒人的通天之路。

隻可惜郭俊拒絕了。

如今掌機要的陳異, 人人都說其機敏決斷, 寒門一時之秀,但袁充卻覺得此人遠遠不及郭俊。

“陛下,人主也, 卻與仆之道不同。”郭俊毫不客氣地表明自己與雍帝的理念不同。

之後他又道:“聽聞陛下膝下有八位皇子,或許仆能從中尋一伯樂也不一定?”

說這話的時候他眉目彎彎,將皇子當成可以隨意挑選的貨物。

這份灑脫和自信,非是尋常人能有。

袁充卻知道郭俊這話是在玩笑,他直指核心:“陛下之才遠勝諸王多矣,你連陛下都看不上,何況諸王?”

和皇子這些養在富貴窩裡的嬌花相比,雍帝作為開國之君,才是真正的一時之選。即便是太子,比起雍帝也還是遜色不少。不是太子的心智手腕不夠,而是太子還太年輕缺少曆練。

更何況太子是東宮官和雍帝一手教導出的,所秉承的理念和雍帝並無太大區彆。雍帝佞佛,太子也喜佛法,兩人在大的國策上可以說是真正的父子相承。

至於其他諸王,尚不如太子,郭俊就更不可能看上了。

“袁公真乃我知己!”郭俊哈哈大笑,他在袁充麵前少了些溫潤多了些灑脫,倒是更有名士風流之態了。

“你本就是為阿貞而來。”袁充又道。

這次郭俊不在否認,直接道:“我連束脩都收了呢。”

“束脩?”袁充一愣,他確實備好了給郭俊的拜師禮,但郭俊連袁家都未進,什麼時候收的拜師禮?

郭俊指了指麵前的青瓷杯,莞爾一笑:“清茶兩包,在犢車上我自己向縣君討來的。”

“你啊!”袁充隔空點了點郭俊,無奈一笑,這人還是這麼隨性而為。

“乘興而討,乘興而收,有何不可?”郭俊隨意倚靠在憑幾上笑道。

自然無不可,袁充挑眉,他在意的又不是這兩包清茶,而是這背後的含義。

“你不是說阿貞良善太過,是主上大忌嗎?為何還要收下阿貞為徒?”袁充問道。

郭俊輕笑一聲道:“幼子如白紙,我可在紙上隨意潑墨作畫。”

“阿貞雖是幼童但她可不是白紙。”袁充不讚同郭俊的想法,他覺得對方小看了沈舒,回頭會和孫女起摩擦。

郭俊擺擺手:“良善、信律令、守良知、謙遜而不知,這樣的人還不是白紙,袁公您莫非在同我玩笑不成?”

袁充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他也知道孫女最大的毛病就是天真。這毛病說的好聽是天真,說得不好聽就是蠢了。

不是腦子上的蠢,是性子上的蠢。

如果沈舒在這裡聽到郭俊的評價,一定會覺得郭俊在罵她!

其實郭俊還真不是在罵人,他很感慨地道:“幼童如縣君一般良善者都不多見了。”

“縣君有大仁之心。”郭俊道,“我是臣,為臣者皆希望主上是仁人之君。”雖然他心裡鄙夷君王不該良善,但所有的臣子卻都喜歡良善的君王。

這看似很矛盾,但又不矛盾。

不希望君王良善乃是為征戰為帝業,希望君王仁善是為自己謀後路。

說到底,他想要立下不世之功,卻又想學留侯一般全身而退,所以他希望自己的主上是仁君。

“但仁不等於善。”郭俊還是強調道,“二者相去甚遠,這點我會慢慢教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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