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靜隱尊者是在經曆天人五衰的劫數,那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何活了幾百年,已是聖尊境界的他,會愛上自己的徒弟。
為何宗門遭遇大難,他卻獨自消失了。
也許他並不是消失了,而是因為無法渡過天人五衰的劫數,而身消道隕了。
他會在最後進入後山禁地閉關,或許就是在尋找對抗劫數的方法,就像那些消失在禁地的曆代掌門一樣,他們並不是真的為了探究禁地裡到底有什麼,他們是想為自己尋找最後的生路。
雲黛的心臟劇烈跳動著,若她猜得沒錯,靜隱尊者天人五衰的劫數應該就是葉兮顏。
可是他又為什麼放著葉兮顏不管,反倒對她抱有那麼大的惡意?或者說,他為什麼會如此忌憚她?甚至不惜給她扣上被人奪舍的帽子,也要將她徹底除去?
雲黛覺得這之間一定有什麼關聯,隻是她一時還無法想清楚。
她還想再問些什麼時,卻發現沈長玉一臉的悵然若失,不知是在想什麼。
“六師叔?六師叔?”
她叫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來。
沈長玉歎了口氣:“你師父這些事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門派事務我平日裡也不管,玄誠子應該比我更清楚。”
“說句不好聽的,若掌門沒能渡過天人五衰,我們萬仞閣就會失去一位尊者,到時的處境可就與現在不同了。”
“原本萬仞閣該有兩位尊者才對......”
沈長玉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憂慮。
雲黛倒是沒料到,這位看起來很不著調的六師叔竟也會擔心萬仞閣的未來。
“六師叔其實也不必擔心,”她理所當然道,“萬仞閣下一個聖尊會是我,而我一個能頂十個。”
準確來說,按照她前世的戰力看,等她到了第九境,就能頂十個聖尊了。
沈長玉則被雲黛狂妄的話逗笑了,不過他也沒反駁,甚至點了點頭道:“那就等我們的雲師侄趕緊成長起來,帶著咱們萬仞閣殺出一片天來吧!”
沈長玉顯然是在說玩笑話,不過雲黛沒有細究,她就當他是相信了。
她重新閉上了眼睛,開始繼續抓緊時間打坐修煉,她可不會將這六日時間荒廢掉。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日,也許是兩日,等雲黛察覺到不對、猛地睜眼四下看去時,周圍的環境已經完全變了。
她坐在一片迷霧之中,視線狹窄到隻能窺到三米之內,沈長玉則坐於她身旁,正在閉目打坐,顯然毫無所覺。
“六師叔?”雲黛壓低聲音喚了一聲,沈長玉這才驚醒。
“怎麼了?”沒等雲黛回答他,他就已經明白了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在寒天水牢嗎?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了?這是哪?”
沈長玉產生了一連串的疑問,雲黛沒有吭聲,她皺著眉努力辨認著,這片迷霧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她曾經見過。
終於,雲黛緩緩開口了:“這裡應該是後山禁地......”
前世她孤身前往禁地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迷霧,隻是那時迷霧在身前,而出口在身後,她隨時都可以從出口離開,放棄那場暗藏著無限危機的探索。
但此時此刻,她和沈長玉已經完全陷入了迷霧中,除了向未知前進,沒有任何退路。
雲黛的話讓沈長玉的眼睛都瞪大了,他雖覺得不可思議,但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他沒去過後山禁地,卻也從長輩那裡聽說過,整個萬仞閣,除了禁地,不會有哪裡還會囤積著這麼多怪異未知的迷霧。
雲黛修為太低了,無法用神魄探知周圍的環境,但他好歹也是第九境,所以他剛睜眼發現不對時,便嘗試過放出神魄去查看了一番,可那些迷霧太過濃重,神魄根本無法穿透。
更何況,寒天水牢本就修在禁地的上麵,他們會莫名其妙掉入禁地倒也可以理解。
沈長玉站起了身,他輕抖了抖手腕,發現靈氣已不再被限製,他們真的完全脫離了寒天水牢的範圍。
“你放心,”他儘量裝作冷靜地安慰雲黛,“師叔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雲黛瞥了沈長玉一眼,沒拆穿他。
她這位六師叔,雖已有了第九境的修為,但在禁地麵前也實在不夠看的,她前世來闖時,雖和他修為相同,但她好歹是拿著天下第一神劍的劍主。
“我們現在隻能往迷霧裡走了,”雲黛也站起了身,她手腕一動就憑空拔出了無名劍,“迷霧裡應該沒有活物,但也不能不防。”
至少她前世在迷霧裡穿行時,沒見過飛禽走獸,但這並不代表這一次他們不會遇上。
雲黛的鎮定讓沈長玉有些側目,不過也許是受到了她的感染,他也真正地冷靜了下來。
他同樣召出了自己的本命劍墨馳,對雲黛道:“你走我身後吧,我來探路。”
雲黛卻搖了搖頭,她從頭上解下了發帶,然後在沈長玉疑惑地目光下,將自己的右手和沈長玉的左手綁在了一起,正好她左手可以執劍,這不會對她有任何影響。
她道:“這裡太奇怪了,我們前後走很容易走散,還是並排吧。”
沈長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雲黛小師侄,你這心態是不是太好了。”
他沒好好意思說,他其實都挺緊張的,剛開始提出自己打頭陣其實是抱著拿自己祭天的心態,這迷霧禁地連曆代掌門都走不出去,他就一個小小的長老,實在沒什麼把握。
雲黛又瞥了他一眼,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師叔,你今年多大了?”
“啊?還差......五六年吧,就兩百歲了,”沈長玉懵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還差五六年才兩百歲,也就是說現在還沒有兩百歲,倒是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比她前世年輕多了,心智不太成熟倒也能理解。
不過他對待萬仞閣倒是挺鞠躬儘瘁的,等她日後當了掌門,他應該也能成長為一個可以委以重任的長老了。
雲黛在心裡點評了幾句,她沒回答沈長玉的問題,隻道:“我們出發吧。”
於是兩人就朝前同時邁出了步子。
這片迷霧太厚重了,兩人走了許久,周圍的景致也不見絲毫變化,沈長玉甚至有一種,也許他們根本沒往前走太遠的錯覺。
他現在不得不承認,雲黛提出並排走的做法是明智的,若他們真的一前一後地在迷霧裡尋找出口,可能此時已經走散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雲黛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沈長玉問道。
“你有沒有聽到......流水聲?”
沈長玉茫然搖頭:“沒有。”
他的修為比雲黛高出了許多,所以按理說他的五感也應該更加敏銳才對,可他什麼特殊的聲音都沒聽到,周圍仍是一片死寂。
“是幻覺嗎?”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雲黛皺起眉,她也說不好,她扭頭看向沈長玉問道:“要過去看看嗎?”
沈長玉躊躇著,沒馬上做出判斷。
雲黛乾脆分析起來:“會有兩種情況,第一種,的確是我產生幻覺了,我們過去就是送死;第二種,不是幻覺,我們會找到一個狀態未知的突破口。”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是更傾向於我們過去看看的,因為這是現在唯一的線索,如果不抓住的話,我們也隻能在迷霧裡一直打轉。”
沈長玉深吸了一口氣:“那就按照你的想法來吧。”
身旁這個小師侄真的很出乎他的預料,在現在這樣的危難時刻,她不僅可以保持冷靜,一直分析著對策,還足夠果決,不會因為害怕而猶豫退縮。
沈長玉甚至覺得,雖然他修為比雲黛高,是他的長輩,也說好了要帶她走出這裡,但自進入禁地後,他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在由雲黛主導。
如果沒有雲黛,他的心態恐怕不會像現在這樣穩。
“這邊。”
雲黛輕扯了扯和沈長玉綁在一起的那隻手,拉著他開始向流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們走了片刻,沈長玉突然道:“你說的流水聲我也聽見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卻並沒有急著欣喜,直至此時仍無法確定,這流水聲到底是不是幻覺。
若在他們不遠處真的有一個會使人產生幻覺的陷阱,那麼越是靠近,幻覺的影響力就會越高。
因此隻有走近後,修為較高的沈長玉才受到了影響,這點是說得通的。
他們繼續前進,迷霧居然開始逐漸變得稀薄,最後變淡,一團像某種洞口般的白光出現在了迷霧的儘頭,他們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追了過去。
穿過白光的瞬間,兩人都被刺得閉上了眼睛,等他們再睜眼時,眼前已豁然開朗,再不見一絲一毫的霧氣。
出現在他們視線中的是一處視野遼闊的洞穴,洞穴的頂端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巨洞,光線折射而下,照出洞中一片青蔥的鳥語花香。
不待雲黛細看,一個女人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二位小友既偶入此地,不如來與我下一盤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