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百二十八把劍陣, 我將它命名為龍門劍陣,它也是龍門棋局的核心,隻要能接下劍陣, 龍門棋局便可以被破解了。”懷月一句句地給雲黛講解著。
“棋局的輸贏決定著你可以獲得的增幅,像你那位師叔,他贏下了棋局, 所以在與白甲石像比試時,他的修為會更高。”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可以放心, 開始比試之後, 不管輸贏,棋局都不會讓你和白甲石像的修為差距太大,”懷月的目光在雲黛身上停留了一下, “也就是說, 雖然你現在的修為隻有第三境,但等到比試開始之後,棋局會給予你足夠的修為,至於到底給予多少,就要看你是否能在棋局裡獲勝了。”
雲黛點了點頭, 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席地而坐,盤腿閉目, 開始在腦海裡思考懷月的話。
對於沈長玉那詭異的狀態, 雲黛倒是有幾分猜測,他那副模樣很像是被棋局攝魂了,也就是說, 他的神魄有一部分被強行留在了棋局中,成了幫助棋局運轉的養料。
這種“攝魂”其實不算什麼稀奇的術法,很多陣法、甚至是一些偏門的功法都有涉及, 隻不過雲黛以往見過的攝魂最多也隻能攝走動物抑或是低階妖獸的神魄。倒不是他們不想攝人類修士的神魄,而是根本就做不到。
至於懷月作為這處秘境的建造者,為何一直沒發現問題,這其實很好理解,懷月雖是萬仞閣的祖師,在一眾聖尊大能中也屬於最傑出的那批,但她同樣也是挑戰龍門棋局的失敗者,她同樣也遭遇了棋局的“攝魂”。
隻是因為她足夠強大,這個“攝魂”對她的影響還沒有大到完全失去理智的程度。
但即使如此,遭受影響的懷月仍舊生出了無法控製的執念,甚至費儘心血,在自己死前強行留下了一縷殘魂,專門用來守著龍門村,等待著破局的有緣人。
也就是說,在此處的“懷月祖師”,其實本身精神狀態就不算很正常,即使她一直沒將這種不正常表現出來。
雲黛倒不怎麼擔心沈長玉,他雖被棋局攝了魂,但時間不算長,自己隻要能及時破局,他丟失的神魄也自然會歸體。
至於萬一她也破局失敗了該怎麼辦,雲黛壓根兒沒去考慮過這個可能,或者說,她其實完全無所謂。
她這一輩子,幾乎每一步都是在賭,她的人生裡從沒有權衡利弊、保險起見這樣的字眼,對她而言,要麼贏,要麼死,不會再有第三種可能了。
想明白這些後,雲黛又複盤起了沈長玉的那場失敗的比試。
她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白甲石像的招式,又反複將自己代入到那場比試之中,試想著各種不同的可能。
半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龍門村也迎來了它的夜晚。
雲黛一睜眼便看見了頭頂巨大天坑外的一輪明月,這處秘境是有日夜變化的。洞穴的牆壁上鑲嵌了許多月光石,那些石頭在黑夜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這建造在洞穴內的小村莊照得亮如白晝。
沈長玉還拿著墨馳劍在地上寫寫畫畫,整個人都像魔怔了一般。懷月則仍坐在石桌旁,她既沒有驅趕沈長玉,也沒有催促雲黛,隻是百無聊賴地玩著一根狗尾巴草,對一切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態度。
雲黛站起身來,撲了撲衣擺上的灰,走至了石桌旁。
懷月抬頭看她,問道:“你準備好了?”
雲黛點頭,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懷月仍舊是規勸的態度,“這龍門村自被建造以來,已過去了四千五百年,破陣失敗的聖尊足有二十七位,其中也包括我。”
雲黛神色平靜:“師祖,我想問您個問題。”
“你問吧。”
“您鼎盛時期,最多能同時放出多少道護身劍光。”
“六十四,六十四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懷月道,“其實我起初想到的破局方式便是,我也修出一百二十八道護身劍光,去對抗龍門劍陣,可是太難了,我嘗試過很多次都失敗了。”
雲黛的神色微動,這麼看來懷月祖師的上限竟然和前世的她是一樣的,她繼續問道:“那在師祖看來,同時放出一百二十八道劍光的難點在哪裡?”
“神魄的負荷太大了。”
雲黛沒再繼續問下去:“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開始吧。”
懷月不再規勸,而是將裝有黑子的棋笥推至了雲黛麵前:“還是和之前一樣,你執黑子。”
雲黛伸手而去,在她的指尖觸及黑子之前,她突然停了下來,又問了個問題:“師祖好像從來都沒擔心過我會因為第三境的修為而受限。”
懷月聽罷露出了一個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容:“小家夥,雖然你整個人都被迷霧籠罩著,讓我完全看不真切,但我還是看得出來,你與你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你很強,強得有些出奇,比以前那些闖入龍門村的聖尊都強。”
“更何況,如果你真的是普通的第三境,又怎麼會正處於天人五衰的狀態?”
雲黛也笑了,她沒有反駁,而是手腕下壓,捏起了一枚黑子,霎時間,周圍的環境開始模糊搖晃,轉眼間,她們便又出現在了那張巨大的棋盤之上,黑子骷髏兵和白子骷髏兵列隊而站,等待著下棋之人的指示。
“好好想想要怎麼落子吧,”懷月道,“你可以自己下,也可以完全按照你那位師叔的路數,和他拿到一模一樣的增幅。”
雲黛沒立刻做出反應,她在感受著自身的變化,在她拿起黑子的那一刻,她就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神魄似乎與什麼東西相連接了。
她的餘光看到從自己身上延展出了許許多多的細長靈線,伸至了腳下的棋盤上。
這種連接在雲黛看來,更像是賭博前的押注,棋局鎖定住了她的神魄,默認她將神魄當成了賭注,一旦她輸了,神魄便會被棋局自動納為己有。
雲黛突然手指一收,將黑子握入了掌心,她看向懷月道:“我其實不會下棋,不如直接開始比試吧。”
“啊?”懷月被雲黛這個舉動給整懵了,她顯得有些不可置信,而雲黛接下來的舉動更是令她吃驚不已。
她竟然一枚枚地將棋盤上已有的棋子收了起來,收入了棋笥之中。
很快,棋盤上就空空蕩蕩的,再無一物。
“你瘋了嗎?”懷月的眼睛都瞪大了,“你不下棋,你就不會獲得任何增幅!就算你對下棋一竅不通,你總記得你那位師叔是怎麼下的吧,你可以完全複製他的路徑呀!”
雲黛搖頭:“我倒覺得這挺公平的,我和白甲石像都不會獲得任何增幅,我就當是堂堂正正地跟它打一場好了。”
她將最後一枚棋子裝入棋笥後,棋盤上的所有骷髏兵也消失了,雲黛又仔細地感受起了自身的狀態,那些連接著她神魄的絲線明顯鬆動了許多,她稍鬆了口氣。
她猜的果然沒錯,棋局雖然能給破局之人帶來增益效果,但每落下一子,神魄與棋局之間的關聯就會變得愈發密切,直至最後,她會完全變成棋局的一部分。
雖然雲黛並不在意萬一自己輸了,是否能全身而退,畢竟她就沒考慮過輸掉這個可能,她會這麼做隻是因為,她需要保持神魄的絕對敏度,想要破開龍門棋局,她就必須高度依賴神魄。
雲黛沒將這些想法告訴懷月,於是在這位祖師看傻子一樣的眼神裡,她隻覺自己的神魄像被一股力量猛地抽走了,等她再回神時,她已經站於了棋盤中央,而她的對麵,便是那尊白甲石像。
雲黛也如之前的沈長玉一般,化身成了一尊身著黑甲的石像。
她試探性地活動了一下手腕,這具石像的靈活度比她想象得要高,高到讓她有一種過分絲滑的感覺。
她的右手上拿了把靈劍,靈劍用起來也很順手,她低頭看了一眼,愣是被手裡的劍嚇了一跳。
這把劍雖然並非實質存在的,且所蘊藏的靈氣有所不足,但雲黛還是立馬認了出來。
這把劍竟然是她前世的本命劍,醉流鳶。
風息之氣從她的指縫裡穿過,那種熟悉又輕盈的感覺令雲黛的心臟都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了起來。
她緩緩將右手的靈劍換到了左手,目光也變得更加淩厲。
她此時的這具石像軀體的修為和她前世一樣,都是第九境,而對麵的白甲石像同樣也是第九境。
也就是說,從修為這方麵來看,雲黛沒有任何優勢,但她卻絲毫不慌,甚至可以說,她必勝的決心更大了,因為她此時握著的,是屬於她的本命劍,無論麵對怎樣的困境,隻要她手裡還握著劍,她就不會害怕。
這一刻的雲黛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變成了那個令整個十四洲都聞風喪膽的萬仞閣劍主。
這龍門棋局還真夠有意思的,雲黛能感覺出來,不管是她此時的第九境的修為,還是她手中的這把半成品醉流鳶,都是棋局根據她前世的情況同步而來的。
也就是說,也許在這棋局的眼裡,她並不是一個隻有第三境的十八歲小姑娘,她還是前世的她,棋局將她徹底看穿了。
就連懷月的眼神都出現了變化,她看著雲黛手中的劍,喃喃道:“那把劍是......”
不待懷月想清楚,就見雲黛整個人如一道流星般劃過,向那尊白甲石像攻了過去。
白甲石像的動作也很快,它腳下錯步,迅速與雲黛追逐了起來。
白甲石像所用的劍招與剛剛和沈長玉交手時的差不多,雖變化多端,但雲黛早已將它的招式熟記於心,因此白甲石像的每一劍都在她的預判中,不管它是進攻還是防守,她都能輕易拆招。
在一旁觀戰的懷月,越是看,目光就越炙熱,雲黛在劍道上所展現的實力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有意思。
她能清晰地感覺出來,雲黛的進步速度很快,那種進步是在一招一式裡展現出來的,她的每一劍都比上一劍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