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到達靈竹墟後, 最先注意到的是一頭小山般龐大的毛獅子,那獅子懶洋洋地趴在林子裡,看著還有幾分眼熟。
獅子見有人來了,閒散地掀開眼皮瞄了一眼, 一副見怪不怪地模樣, 但等到它的目光觸及到雲黛時,它突然“噌”地站了起來, 背也高高弓起, 一身的毛都炸開了。
“這......”雲黛的表情變得有點奇怪。
“雲師妹,你不記得它了嗎?”殷蝶笑嘻嘻地道, “它可是在玄淩殿被你製服的那頭幻影雷獅,噢對了, 我們現在都叫她雷師姐。”
雲黛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她當然認出了這頭獅子, 但是......
“它怎麼在這兒?”她不解地問道。
殷蝶道:“前段時間六師叔和你不是被關進寒天水牢了嗎?靈竹墟這邊就沒人陪眾弟子練劍了, 於是我師父就把這頭獅子拎過來給我們當陪練了, 因為我們都打不過它, 所以它才有了‘雷師姐’這個稱呼。”
第五境的幻影雷獅, 皮糙肉厚, 確實很適合給弟子們當陪練,雖然雲黛也不明白玄誠子是怎麼說服這頭獅子的, 她反應了片刻, 突然像意識到了什麼般地問道:“它是母獅子?”
“對呀, ”殷蝶點頭的同時還伸出手去順了順雷獅子的毛, 安撫道,“雷師姐放心吧,雲師妹今日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雲黛眨了眨眼睛, 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甚至跟著殷蝶一起叫了聲“雷師姐”。
獅子:“......”
這時候,雷獅子身後竹屋的門被推開了,沈長玉從中走了出來。
他還是那身打扮,黑衣上隱有暗紅祥紋流動,額間的紅色抹額襯得他的皮膚格外白皙。
他一走出來便精準地看向了雲黛,雲黛就聽他遙遙喊道:“雲黛,你過來一下。”
雲黛看了眼旁邊的殷蝶,最後還是抬腳走上前去。
這時候來靈竹墟的弟子還沒那麼多,訓練也沒開始,不過就算開始了也沒關係,反正這兒還有雷師姐給他們當陪練呢。
雲黛走至沈長玉麵前站定,仰頭看他的同時,叫了聲“六師叔”。
沈長玉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進屋再說吧。”
於是雲黛就跟著沈長玉一起進了竹屋,然後她就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個人。
個人全都被靈氣化作的繩索捆著,屋內的氛圍很是劍拔弩張。
花予和花墨坐在竹屋的一邊,鼻青臉腫的段青涵坐在竹屋的另一邊,雙方都不甘示弱地瞪著對方。
“這是在做什麼?”雲黛皺起了眉頭。
沈長玉道:“我若是將這人放開,他們恐怕又要打起來了。”
“段青涵先動的手,我詢問了他很多遍原因,他都不願說,不過我大概也能猜出來,他是你的未婚夫,突然對你的侍從出手,大概和你有關。”
沈長玉歎了口氣:“這種事鬨到戒律堂去,恐怕有點丟臉,所以我就擅自主張地將他們給綁來了靈竹墟,要不你好好勸勸?”
雲黛瞥了沈長玉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沈長玉說這些話時的語氣有些奇怪。
花予連忙道:“雲姑娘,我與花墨今日一出門就遇上了段師兄,我們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原本想邀他進屋休息一番,他卻突然對我們動起了手。”
花墨也附和道:“是啊,我們也不知段師兄到底在惱什麼?他都對我們動手了,我們總不好任由他欺辱吧?”
雲黛走到了花予和花墨身旁,她粗看了幾眼,確定花予和花墨確實沒吃虧後,才冷冷地看向段青涵問道:“大師兄這是何意?這二人是我的侍從,你為何平白無故要對他們動手?”
原本段青涵看到雲黛後,雙眸就隱隱泛起了赤色,如今聽到他們你來我往的對話後,臉色更是陰沉得幾乎快滴出水來了。
“雲師妹,我為什麼會對他們動手,你會不明白嗎?”
他瞪著雲黛,語氣裡滿是隱忍的怒意。
雲黛的神色又冷了幾分,她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被捆在椅子上的段青涵:“大師兄,我請問你,這兩位是我的侍從,是我的人,就算他們真的犯了什麼錯,你又有什麼資格這麼理直氣壯地對他們動手?”
雲黛的質問把段青涵氣得不輕,他猶豫地看了沈長玉一眼,終於還是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這二人跟我說,他們昨日額間的不是朱砂痣,而是守宮砂,他們到底是你的侍從還是彆的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雲師妹昨日說要修無情道時,我還以為師妹當真打算從此斷情絕愛,倒是沒想到這便是師妹所謂的無情道!”
雲黛也稍有些詫異,她扭頭看向了花予和花墨,目光恰落在了這二人的額間,她的確記得昨日這二人的額間是點有朱砂痣的,今早她也發現了他們的朱砂痣消失了,但她還以為那是因為昨夜太折騰了,所以給蹭掉了呢......
雲黛略顯茫然地抬眸,就見沈長玉也在看她,不過他的眼神實在有些複雜,讓雲黛有些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花予和花墨似是有點心虛,花墨率先道:“雲姑娘,是段師兄先問我們的,我們難不成還要騙他不成。”
花予也點頭應道:“我們也是知道段師兄是雲姑娘的同門師兄,才同他說的。”
段青涵緊捏著拳頭,牙都要咬碎了,若非沈長玉提前用靈氣縛住了他,他恐怕又要衝上來動手了。
雲黛覺得實在好笑:“大師兄,他們是我的侍從,我與他們私下裡是如何相處的,與你又有何乾係?”
段青涵深吸了口氣:“雲黛,我知道你這麼做是故意想氣我,是因為我和葉師妹走得近,所以你才用這種方式來報複我,可我從未對葉師妹有過彆的心思,我此生想娶的人,隻有你!”
他的眼神真切又沉痛,語氣裡也帶著炙熱的情感,差點把雲黛氣笑了。
這話段青涵似乎跟她說過很多次,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讓雲黛覺得惡心。
她俯身捏起了段青涵的下巴,眼含笑意地看著他:“大師兄呀,我真想不通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收侍從是專門為了氣你?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以前我實力不濟,大師兄於我而言,自然算是良人,可如今我的身份不一樣了,大師兄不會覺得自己還能配得上我吧?”
雲黛冷笑:“現在的我是劍主,是未來萬仞閣的掌門,我不可能嫁人的,我隻招婿,且隻招爐鼎!與他二人雙修,是因為他們對我的修為有助力......怎麼?大師兄是也打算給我當爐鼎嗎?”
她這話的羞辱效果極強,段青涵的臉都漲紅了。
“雲師妹,我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如此......”
雲黛鬆開了捏住段青涵下巴的手,從旁邊拖來了張凳子坐下:“大師兄既然已經看清了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如趁這個機會便與我將婚約解除了吧。”
“不過不解除其實也沒關係,”雲黛撐起下巴,滿懷惡意地看著段青涵,“待日後大師兄入門了,便與我的兩位侍從兄友弟恭、按位份上座,整整齊齊地豈不是更好?”
“你不知廉恥!”段青涵氣得眼睛都充血了。
“廉恥?”雲黛慢吞吞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隨後她突然目露凶光,抬腳猛地向前一踹,便將段青涵連人帶椅子踹倒在了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
“雲黛!”沈長玉嚇了一跳,可再想製止已經來不及了,他就見雲黛將一隻腳狠狠踩在了段青涵的臉上。
段青涵本就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又被靈氣繩索束縛著,根本無法掙紮,原本梳得整齊的頭發也散開了,淩亂的鋪在地上,而此時他正偏著頭倒在地上,一側的臉被雲黛的鞋底踩著,另一側的臉緊緊貼著地麵。
這位萬仞閣的大師兄、掌門首徒,何時露出過如此狼狽的一麵?
“真可惜呀大師兄,我還真不知道廉恥這兩個字是這麼寫的,我隻知這個世界強者為王,而現在,我就是那個強者,你活該被我踩在腳底!”
“雲黛,你冷靜一下......”
沈長玉想勸阻,可他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很難形容雲黛此時的語氣和神情,她眼底充斥著的扭曲的恨意,甚至令他無法理解。
到底是怎樣的仇怨,才會如此深刻?沈長玉甚至隱約覺得,或許在很久很久的過去,雲黛其實也是喜歡過段青涵的。
若非真的喜歡過,又怎會有如此強烈的情緒。
雲黛沒有看他,隻道:“這是我與我未婚夫的恩怨,還請六師叔不要插手。”
花予和花墨也隻是安靜地看著,沒有出聲。
“好!我們解除婚約!”段青涵突然在這時開口了,他的聲音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
他看向雲黛的目光也不再是痛心疾首和不可置信,反倒充滿了隱忍的怒意。
雲黛笑了起來,她將腳移開了,甚至很好心地把段青涵從地上扶了起來。
“大師兄願意解除婚約就是最好的,我想師兄也不會願意來給我當爐鼎的。”
段青涵偏頭垂首,躲開了雲黛的手,雲黛這才發現,此時她這位大師兄的眼底竟然盈滿了淚光。
他被她給氣哭了。
這還真是有意思。
“六師叔,麻煩你將靈氣解開,我與段師兄便趁著這個機會將婚約解除。”
沈長玉猶豫了一下,還是手指一點,將段青涵和花予、花墨身上的束縛都解開了。
他站在雲黛身後,有點警惕,他擔心段青涵惱羞成怒之下突然偷襲雲黛,但好在他的擔憂並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