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碎劍(2 / 2)

女配她修無情道 子瓊 12788 字 4個月前

一群人嘩啦啦地圍了上來,滿眼擔憂地看著一身是血的雲黛。

“那不是她的血,”明雅提著藥箱走了過來,她撥開人群,在雲黛麵前蹲下,“讓我看看吧。”

......

雲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那並不是屬於她的夢,而是屬於斬月的過去。

那曾是上古風龍族行走於人世間最後的子民,世人隻知他的是風光無限的風龍神族,卻鮮少有人知曉,風龍自誕生以來便要承擔著分魂之苦,唯有成年後症狀才能消失。

那時他臨近成年,尋到了雲洲雪穀,準備於此處與分魂抗爭,而最後勝出的魂魄便可占領身體,成為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他也將真正蛻變為最強大的風息之龍。

可是那年,他卻遇上了一個改變了他一生的人,靈鑄。

他聽說過此人的名字,也知曉她曾煉製出過一把作惡多端的鬼劍渡厄,所以當靈鑄提出可以幫助他解決分魂之難時,他毫不猶豫就相信了。

年少的風龍,雖擁有強大的力量和古老的血脈,卻對人性的惡知之甚少。

所以當靈鑄親手將他剝皮抽筋,剜出他的脊骨時,他再想反抗已經晚了。

瘋狂的鑄劍師,為了鍛造出能壓至鬼劍渡厄的神劍,成了可怕的屠龍惡魔,而斬月的靈魂,也是在那時逐漸於混沌中蘇醒,也成為了風龍殘留下的最後的意識。

靈鑄拘起了他的靈魂,將他關押在了最嚴密的陣法之中,令他每日都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她用他的身體煉劍。

那對斬月而言,是一段極為可怕的過往,他的靈魂雖已被分離而出,但身體的觸感卻仍是清晰的,炙熱的丹火灼燒著他的鱗片,鐵錘一下下地敲打著他的骨骼,鋼筋削磨著他的血肉,他從誕生之日起,便日日忍受著削骨煉皮之苦。

而那個名為靈鑄的瘋狂女人,她似是極度沉迷於這種對他的折磨,她總會用一種充滿了貪婪與興奮的目光望著他,仿佛他所流露出的每一個痛苦的神情都會讓她感到愉悅。

靈鑄癲狂地大笑著:“從誕生之日起,便日日承受著最痛苦的折磨,這樣的靈魂,該是多鋒利尖銳的利器。”

而那少年隻能匍匐於陣法的中央,在無儘的疼痛中,用怨恨的眼神緊盯著她。

他什麼都做不了,他被她親手所殺,所有的獠牙利爪都被斬斷,所以他後來學會了忍耐,也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即使是灼心蝕骨的疼痛,他也能做到麵不改色。

靈鑄鍛造醉流鳶用了整整三十七年,這三十七年對於斬月而言,便宛如深淵地獄,也讓怨恨不停滋長。

所以當他的靈魂終於被轉移至醉流鳶之中,成為這把神劍的劍靈後,他果斷地拒絕對靈鑄認主,若非是因為靈鑄加諸在他身上的諸多限製,他甚至會毫不猶豫地斬殺她。

他沒有上古風龍生前的記憶,卻繼承了那副桀驁不馴的性子,一身傲骨寧折不屈。

惱怒的靈鑄也不出所料地陷入了某種崩潰抓狂的狀態,讓斬月覺得痛快至極。

她拔出了那柄鋒利的劍,將劍刃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臟之中,令他永遠承受著利劍穿心的痛,她對他施下詛咒,令他一生隻能追隨一個主人,也令他不得將詛咒透露給持劍之人,於是他便絕不能為了擺脫這份痛苦,而隨便認他人作主。

既然她得不到他,那這世間便絕不能有第二個人來做神劍醉流鳶的主人。

斬月卻並不在意,得益於那長久的折磨,利劍穿心的疼痛竟讓他覺得並不算太難忍,他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劍,他也不會對任何人俯首稱臣。

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想的,直至那個奇怪的劍修小姑娘,頂著滿身的血,一頭紮入了錐心崖底,滿臉倔強地看著他。

斬月有些形容不出自己當時是何種心情,他隻是突然覺得,他好像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許多熟悉的東西,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掙紮,有倔強而瘋狂的怨恨,也有絕不服輸的誌氣。

千年來,斬月其實遇到過許多來錐心崖拔劍的人,隻是他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中過,他厭惡人族,就像厭惡靈鑄那般。

可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姑娘,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莫名覺得,她與他很像,於是他沒忍住,便在她麵前現出了真身。

少女傷重至極,幾欲昏迷,他的出現令她有些吃驚,卻也讓她握住劍的手更為堅定。

他忍不住問她:“你是想要馴服我嗎?”

於是眼前這個隻有第二境,甚至右手完全無法使用的劍修,便用挑釁地目光看著他,反問道:“不行嗎?”

她固執地對他說:“我還有左手,隻要你願意成為我的劍,我就不會死。”

囂張到有些可笑,甚至顯得極為不自量力,可不知為何,斬月就是相信了她的話,於是那一天,他違背了自己堅持了千年的原則,主動被這個年紀不大的劍修給拔了出來,而她也成了他唯一的主人。

不知是否與過往的經曆有關,雲黛其實是個情緒很內斂的人,她從未對他表露過過於強烈的熱情,可她垂眸望向他時,他仍能感覺到那份偶然流露而出的愛意,是劍修對本命劍的天生喜愛。

因對人類天生的戒備,所以即使

她已是他的主人了,他也常常不知要如何與她相處,他若是想了解她,便隻能悄悄關注她。

她總喜歡坐在樹下認真地擦拭著醉流鳶的劍刃,他便懸在樹梢上,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望著她。

後來,她不負眾望,成為了劍主,坐穩了萬仞閣掌門的位置。

那段時間,斬月其實不可避免地有些驚恐,劍主乃是萬劍之主,雲黛完全有資格也有能力擁有多把本命劍,可是一旦她認下了其他本命劍,他便會因當初那個施加在他身上的詛咒劍碎而亡。

他忐忑不安,甚至曾生出過悔意,他怎會這般愚蠢,竟認了個劍主做主人。

可是雲黛卻拒絕了諸多名劍的投誠,甚至很鄭重地對他說,她此生隻會有他一把本命劍。

斬月形容不出她對他說出這句話時,他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他隻覺麵前的少女的眼眸是那樣明亮,那雙漆黑的瞳仁裡倒映著他的臉,令他莫名就心跳加速了。

她很努力,不要命般的努力,總將自己弄得滿身傷痕,令他莫名覺得難受,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種情緒叫做心疼。

他總忍不住心疼她,希望她能如她所願那般站至最巔峰,也希望她可以不要過得那麼苦,他不知該如何將這些話和這些心情告訴給她,便隻能儘他所能地陪伴她。

三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每一日都是苦的,但每一日又都是甜的,可那些藏至心底的隱秘渴求愈來愈來濃重,於是與她在一起的每一日其實都是止不住的酸澀與甜蜜。

斬月不是人類,他是上古風龍的分魂,還是自出生起便承受著無儘的折磨,天生會憎惡人類的一縷怨魂,所以他不懂那種情緒到底是什麼,更不明白那份令他煩躁而焦慮的渴求到底是什麼。

直至那一夜,她主動抱住了他,於是那些渴求終於被平複,他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樂與滿足,幾乎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可那份快樂又令他心生恐慌,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卻並不敢去麵對。

那夜過後,雲黛便恢複如初,她又投身到了她的修煉中,努力尋找著突破境界的方法,根本未將其他瑣碎的情緒放在心上。

這位將無情道修煉至大成的劍主,根本不會將情愛放在眼中。

斬月變得愈發沉默,他沒有朋友,最親近之人就是雲黛,他不知道要將心中的苦悶說與誰聽,他渴求能得到她的安慰,卻並不知該如何向她討要。

他分明已與她很是親密了,卻又總是隔著一步之遙,再難靠近分毫。

不久之後,雲黛便進入了龍門道場,開啟了乾坤萬法陣,而斬月也親眼看著她消失在了自己麵前。

他無法形容那一刻到底讓他有多恐慌,他自來到她身邊後,便從未與她分開過,雲黛總覺得她三百年來一直在依靠他,可他又何嘗不是在依靠著她呢。

人世間的諸多事他都不明白,而自他誕生起到離開錐心崖的那段過往,也儘是些痛苦的折磨,唯有與雲黛一起的日子寧靜又溫柔,他離不開她,倘若不能與她時時相

伴,他將每時每刻都深陷痛楚。

可是那一刻,自雲黛消失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他找不到她了,他失去了他在這世間唯一的錨點。

而雲黛消失的那一刻,那個印刻在醉流鳶之上的詛咒也被觸發了。

人在劍在,人死劍亡。

一道又一道的劍光憑空斬來,少年身上也綻出了一道道的劍傷,濃鬱的血痕越來越深,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掙紮著在乾坤萬法陣之中不停地尋找著,一聲聲地呼喚著雲黛的名字,拖得滿地的血痕。

骨肉削磨的疼痛幾乎奪取了他所有的理智,那份疼比之當初靈鑄折磨他時還要強烈,可他卻根本無暇估計,他隻陷在再也找不到雲黛的恐慌中,直至被詛咒一寸寸地淩遲而死,在絕望與孤獨中,消散成漫天靈光,唯留下一地破碎的殘劍。

名震一方的劍主消失在了乾坤萬法陣中,而一代名刃醉流鳶也於那日寸寸碎裂......

......

雲黛猛地驚醒時,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著,她的臉頰上已不知何時沾滿了濕潤的淚水。

她怎能想到,斬月竟然與她一般,都有著前世的記憶,她又怎能想到,原來斬月對她,一直以來都是那樣的感情......

她一直以為,前世的斬月會在她重生之後重獲自由,去過自己的人生,可在他身上,竟有著那樣一個詛咒,她竟然從不知道。

“斬月......”

雲黛痛苦地喚著他的名字,第一次體會到了心如刀割是怎樣一種感覺。

四周是一片漆黑,她不知自己身處何處,隻在渾渾噩噩間撐著床起身,仿佛是要去追尋什麼,可她很快便笨拙地從床邊滾了下去。

在她跌落到地上之前,一個懷抱接住了她。

那懷抱堅實而溫暖,令她有些全身發抖。

“雲黛。”那聲音無比熟悉,帶著濃濃的擔憂。

雲黛茫然地抬起頭來,於黑暗之中觸上了那人的臉。

“師叔?”

將她抱住的人,竟是沈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