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的目光落在了芳久淩被斬成兩半的身體上。
此時的芳久淩與那些傀儡其實是有些相似的,她的身上同樣連接著黑色的粘絲,身不由己地被殊厭操控著。
這便是潛麟功與葉氏傀儡術相結合之後的詭異能力。
隻是殊厭如今所使出的能力雖古怪至極,但她卻與雲黛一樣,也隻有第九境的修為。
麵對殊厭的嘲諷,雲黛充耳不聞,她垂眸盯著芳久淩看了片刻,就判斷了出來,眼前的芳久淩並非是他人假扮,這也是雲黛最在乎的問題。
隨後雲黛就突然向芳久淩問道:“她的心臟在哪?”
事實上,雲黛會在明知是陷阱的情況下,還踏入其中,來到芳久淩身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想向芳久淩問,殊厭的心臟在何處。
殊厭修煉著潛麟功,而潛麟功唯一的弱點就是心臟,她若是想斬殺殊厭,就必須率先知道她的心臟在何處。
就像當初與青淵帝的那場大戰一樣,就是殊厭告知了她青淵帝心臟的位置,她才能準確地出手。
如今她剛來到神都,許多情況並不知曉,更沒有時間自己去探查,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來問芳久淩。
疼痛仍舊令芳久淩的身體抽搐著,她卻因為雲黛問出的問題瞪大了眼睛,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兩片蒼白的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雲黛就聽芳久淩道:“在、在西南方......花島主......”
她的聲音太輕了,斷斷續續地,並不清晰,雲黛卻在聽到她提及“花島主”時,皺起了眉頭。
她下意識就向著芳久淩所說的西南方看去,就見在那方天空之上的幽深粘液裡,真的鑲嵌了一個人,那人被無數的黑色粘液粘連著,仿佛是被肌肉筋膜固定在蠕動肉塊上的一個器官,與此處的環境完全融為了一體,因此雲黛剛剛完全沒察覺到。
而那個人不是彆人,正是被殊厭擄來的花重影!
花重影是有意識的,她努力睜著眼睛,卻因為被黑色粘液封住了口鼻,發不出任何聲音,宛如被包裹在一層柔軟的蟲囊軟膜裡,隻能徒勞地掙紮著。
見雲黛終於向她看來了,她用力地眨著眼睛,不知是想傳遞什麼消息。
殊厭自然聽到了雲黛和芳久淩的對話,她卻並不緊張,反而輕鬆地笑了起來:“雲小友,你倒是思路清晰。”
“不過其實我也不怕告訴你,”她說著便打了個響指,無數黑液蠕動,花重影竟被黑色粘液包裹著,徑直落到了殊厭的腳邊,殊厭一腳踩在了花重影的背上,笑道,“我已將我的心臟換給了花島主,也就是說,現在的我其實是與花島主共用同一顆心臟,你若是想殺我,就需要先將花島主給殺了。”
殊厭笑盈盈地道:“雲黛,不瞞你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你出手時,我就已經知道了,你將會是我此生最大的勁敵,若不能將你除去,我恐怕一生都做不到高枕無憂。”
“所以你劍碎之後,我便考慮到了
,若是你真的不會受到影響,我又該怎麼辦呢?”
殊厭將手輕搭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往龍椅的後背上微微一靠:“我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抓一個對你重要的人質,讓你束手束腳,不敢對我下殺手。”
“說實話,我一開始本來是想將你那個女兒抓來的,誰知道就在我馬上要得手的時,妖族的鮫皇卻突然從海底冒了出來,將那個小姑娘給卷走了。”
殊厭的神色間露出了惋惜之色:“可惜我一身本事都隻能在陸地上施展,實在無力與鮫皇在海底纏鬥,便隻好退而求其次地將這位鏡花島的花島主請來了。”
“我想她同樣也能起到震懾你的作用,畢竟她可是你母親的師妹。”
雲黛攥著醉流鳶的手再一次收緊了,殊厭還真不愧是出身魔域的老怪物,她的種種行徑皆陰毒可恨。
不過,雲黛也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殊厭對她所修的無情道並不了解,或者說,世人對於無情道的了解都很淺薄,畢竟能將此功法修煉至深者,少之又少。
所以,殊厭並不知道,無情道的第三式逆滄海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雲黛抬眸看向了殊厭腳邊,被黑色粘液包裹著的花重影仍在徒勞地掙紮著,她一邊掙紮著,一邊衝著雲黛努力瞪大眼睛,似是急著要對她說什麼。
司棠在這時終於在一個個的震驚裡回過了神,她大罵道:“你這個老妖婆!老怪物!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殊厭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殺過的人數不勝數,我最大的愛好就是看著光風霽月的英雄少俠被生生折磨而死,可我至今都沒有遭到報應......若這世間真有天道,或許連它也在懼怕我吧。”
雲黛手腕一轉,劍尖就指向了殊厭:“殊厭,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是嗎?”那個陰邪的女人歪著頭,好奇地看著雲黛,“你這是打算放棄花島主了嗎?”
雲黛沒有回答,因為她的身形已直接從原地消失,猛地朝殊厭的方向衝去,或者說,她是在朝著躺在地上的花重影衝去。
鋒利的劍光劃過,帶著尖銳的殺氣,沒有任何收斂。
這一刻,殊厭的神色終於稍變了幾分,而在雲黛也在眨眼間出現在了她麵前,就在劍刃即將觸上花重影之前,一大團黑色粘液從雲黛身後湧了過來,芳久淩的身體直接被殊厭操控著擋在了花重影麵前。
芳久淩被砍成兩半的身體又在黑色粘液的牽引下重新聚攏了起來,迎麵對上雲黛刺來的攻擊,她的臉上忍不住出現了恐懼之色。
雲黛目光微眯,她早料到了這點,劍尖很流暢的一個掉轉,竟直接從芳久淩麵前拐了個彎,斜向下,一劍穿過了殊厭的左胸,將她心臟的位置紮了個對穿。
殊厭原本正閒散地坐在龍椅上,看戲般地打量著雲黛,因此雲黛突然轉過來攻擊她時,她根本沒來得及躲閃,硬生生被串在醉流鳶的劍刃上。
殊厭的臉一下子黑了,疼痛感令她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她五指猛地探出,用力向雲黛拍來,雲黛卻已經先一步將劍拔了出來,翻身避開了這招攻擊。
雲黛的目光停留在殊厭的左胸之上,就見那處被醉流鳶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焦黑窟窿,邊緣仿佛融化了一般,不停湧動著黑色的粘液,似是因痛苦而劇烈抽搐著的觸手。
雲黛嘴唇微微向上揚了揚,無情道和潛麟功互相排斥,相互克製,她的這一劍雖殺不了殊厭,卻也實實在在地給她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很快,便有一大團黑色粘液湧動起來,將那個焦黑的窟窿完全包裹了起來,幾番蠕動之下,傷口就徹底消失了,但殊厭的臉色卻仍是不好看。
雲黛笑道:“你看起來好像也不怎麼樣,連我的劍都躲不開。”
“你在得意什麼!”殊厭吃了這樣一個虧,明顯惱怒異常,“你的劍可殺不死我!”
雲黛手腕微震,劍刃泛出的寒光便映在了殊厭的雙目之上,刺得她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我也並非是想用這一劍來殺你,”她笑道,“我隻是想試探一下,看看你的心臟到底在不在你自己的胸膛之中。”
殊厭冷笑:“怎麼?你以為我在騙你?”
“準確來說是,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信。”
雲黛慢慢後退了一步,因為隻是在剛剛交手的片刻中,她的四周就圍滿了來自殊厭的傀儡。
那些傀儡身上皆懸著黑色粘絲,而他們的修為也都不低,均是第八第九境,雲黛在其中看到了許多熟人,宋家的,南宮家的,還有司家的。
宋時憐也在其中,她手握著自己的本命法寶,一步步向雲黛逼近著。
殊厭臉上的惱怒之色也終於消散了,芳久淩被她操控著扛起了花重影,站在了龍椅旁邊。
她則笑眯眯地看著雲黛,笑道:“儘管動手吧,先將這些阻攔你的人殺了,再來攻擊花島主,我會讓阿淩好好應戰的,畢竟雲小友可是阿淩的師姐,平日裡對阿淩頗為照拂,我可不能讓你失望呀。”
她話中帶著無儘的惡意,而被她操控著無法自主行動的芳久淩,則滿臉的絕望,淚水浸在她的雙眸中,她卻根本無從反抗。
雲黛並未露出焦急之色,她伸手一拋,醉流鳶就懸在了她身前。
她在思考,她在思考為什麼殊厭那麼想讓她在此殺人,以她的實力,周圍這些傀儡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對手,甚至於她隻需要一招,就能將這些人全部斬殺。
殊厭憑什麼靠著主觀的判斷,認為她絕對不會動手?
雲黛想不明白這點,所以她也的確遲遲沒有動手,因為她並非如殊厭所說的那般,是個優柔寡斷、心慈手軟之人。
確定目標之後,隻要能成功除去殊厭,她會毫不猶豫將麵前的阻礙全部斬殺,更何況,她掌握著無情道的第三式逆滄海,這些人即使被她殺了,她也可以用逆滄海將他們複活,她在殺人這方麵,根本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可殊厭卻好似一直在試圖激怒她,就像是一直在催促著她
殺人。
這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陷阱。
雲黛不確定殊厭修煉的邪功到底是什麼,但她卻隱隱有了一些猜測,她懷疑,一旦她真的開始大開殺戒,她會在這個地方,逐漸被殊厭吞噬,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而她的實力也會全部歸為殊厭所有。
這一刻,圍上來的傀儡驟然出手,攻擊紛紛打了過來,雲黛一把握住了身前的劍柄,腳下錯步,一邊躲閃,一邊抵擋著攻擊。
殊厭的臉上始終維持著笑容,仿佛是勝券在握,而芳久淩則憂心忡忡地看著那抹在各色靈光中翻飛的身影。
很快,衝在最前方的宋時憐就被雲黛猛地推倒在地,雲黛一手按著她的肩,另一隻手中的劍向下一轉,朝著她心臟的位置就刺了過去。
這一劍下去,宋時憐必死無疑。
殊厭臉上的笑容更濃,眼見著劍尖就要觸碰到宋時憐的胸口了,可也就在這時,一道黑光突然從那混雜的靈光中飛出,目標明確地朝殊厭射來。
殊厭目光一沉,但她也早有準備,距離她最近的一名第九境傀儡已飛身而來,衝著那道來自鬼劍渡厄的劍光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