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件事不管擱在誰身上,都不會有意見。
尤其是簡喬的老娘。
簡喬兩口子去世之前無兒無女,她要是一走,以後誰還來給他們燒紙磕頭?
她可以配合,甚至也表明自己的態度,說是就算簡舟以後歸到她兒子名下,也無需養她的老。
她已經孤苦伶仃二十來年。
這期間早就為自己的養老做了打算,更彆說她現在還能乾一些活,在自己餓不死的同時還能再攢一些糧食為了以後打算。
老婆子就隻有一個要求。
希望在她去世之後,能有人繼續給她家燒香燒紙,不至於每年清明時節連根煙火都沒有。
大隊長說的這些讓簡舟真的有些意外。
也可以說是特大的一個驚喜。
簡舟其實早在之前就想過辦法,以前是覺得沒必要,反正他就一個人,沒有想過自己會和另外一個人組建成一個小家。
簡家的人想怎麼鬨怎麼吵他不搭理就是了,左耳進右耳出,看著他們在自己麵前跳腳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反正不管他們怎麼吵鬨,自己都不會如他們所願。
可老天還是眷顧他的。
讓他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有了自己最愛的人在身邊一直陪伴著他。
也正是因為他有了想要嗬護的人。
所以有些事就得好好處理處理,或許一開始還覺得挺有意思,但是煩心的事鬨騰的多了難免會覺得煩躁。
他不想讓自己在意的人有一點點不好的情緒。
所以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想著該怎麼解決掉簡偉奇他們。
沒想到他這邊還沒有頭緒,大隊長就給他送了一個驚喜過來,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就按你們說的做!如果事情辦成,簡奶奶那邊我也會時不時幫襯一些。”
他知道簡奶奶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看著挺和善又沒有怪毛病的老人家,占了人家孫子的位置,也不是不能幫著孝敬一些。
黃本同不驚訝簡舟的同意。
但是沒想到他會想都不想就直接答應。
看來是真的很想早點和簡偉奇一家撇清關係。
這樣也好,他們要是能促進這件事,怎麼說也算是在簡舟這邊留了一個人情在,“那行,你要是沒意見的話,我這邊就開始行動起來。”
簡舟點了點頭,隨後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著:“你們這樣來……”
……
南望大隊這兩天還挺熱鬨的。
先是簡偉奇一家鬨得那麼一出,緊跟著又是吳知青一家人的事。
尤其是聽說他們打算在小作坊那邊弄一套什麼工具。
聽是聽不懂,但是外行人也能湊個熱鬨,隻覺得特彆的厲害。
“不愧是城裡來的人,聽說還是七級技術工,一個月的工資就能拿到六七十呢?”
“這麼多?”旁邊的人聽得咋舌,“那一年下來不得六七百了?”
這要是擱在生產大隊,就算是存個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存到這麼多錢。
“我就說吳知青的家裡條件肯定很好,你看看咱們大隊的第一輛自行車不就是她家的嗎?”
能買得上自行車,那可絕對不是一般的家庭。
他們大隊就算有人能拿得出買自行車的錢,也弄不到自行車的票。
“這還真不是。”一旁的麻子奶說著,“吳知青的自行車可不是家裡給買的,而是她小妹送的結婚禮。”
這下讓周邊的人更驚訝了,“她小妹這麼有錢?”
“那還不是她有能耐,聽說她可是大廠子裡的特聘工,一個月的工資也有好幾十呢。”
連著去追問他們的事跡。
等知道的越多越是驚訝,好些人都是張著嘴巴愣住的樣子,沒想到他們一家子的人都這麼厲害。
有人不由感歎著,“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生的孩子,個個都這麼優秀,真是比不得啊。”
旁邊的人一聽,笑著道:“你家兒女不也挺好?個個又能乾又孝順。”
“可不是嗎?”有人點著頭讚同,“反正我是沒想過而已沒有大出息,隻要他們不跟某些小混混似的,我就能大聲一口氣了。”
雖然比不上彆人家的孩子,但好在也不是太差。
要是生一個隻知道好吃懶做又惹是生非的兒女,那才叫頭疼呢。
周邊的人紛紛感歎著。
可說著說著,就聽到邊上傳來了一聲歎息。
轉頭去看,倒是有些繼續這個話題了。
歎息的老婆子像是注意到,微微揚起嘴角說著,“不用在意我,這都二十幾年過去了還有什麼不習慣的,早就接受了。”
她這麼一說。
旁邊的人更是同情她了。
楊婆子這輩子也確實挺慘的。
早年喪夫,好不容易一個人家兒子拉著長大。
眼瞅著結婚生子還有了後輩,一家子的日子肯定是越過越好。
可結果呢?
一次意外硬是把這個家都給毀了。
本來還想著兒子沒有了,但好歹兒媳肚子裡還有個孩子,以後也算是一個依靠。
誰能想到意外是一次一次接著來,楊婆子差點都沒扛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黃泉路上的兒子兒媳保佑著,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也就能下床,一直到現在身子骨瞧著還算不錯。
可是身子好又有什麼用?
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回到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要是出了事生了病,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
有人不由說道:“要是那個孩子在就好了,簡喬媳婦也不會出事,你現在也能有個依靠……”
“哎喲,你說這些做什麼啊!”麻子奶打斷她的話。
說這些有什麼用?
又不是光說那個孩子就能活下來。
現在說這些隻會讓楊婆子越來越難受,果然楊婆子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
卻又不想掃了其他人的興致,“誰不想呢?這麼多年我天天都在想這個可能,要是孩子沒出事就好了,我和簡喬媳婦肯定能把他好好養大,隻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已經記不清那個孩子長得什麼樣,唯一記得的就是他後背有一個胎記。”
“能記住一個胎記也好,那孩子你都沒見過幾麵,哪裡能記得這麼長時間。”
“他也是懂事,專門在身上留了一點標記,就是想讓你記住。”
“可不是麼,這孩子出生就懂事,說不準下輩子就等著再做你家的孫孫呢。”
楊婆子聽得喜笑顏開,“要真是這樣就好了,這輩子沒有祖孫情,希望下輩子能有。”
“肯定能行。”麻子奶勸慰著,“你就把胎記記好了,他下輩子肯定還來你們家。”
“記著呢。”楊婆子輕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孩子的胎記特殊,更五星似的。”
“喲,還真會長。”
“確實蠻特殊,肯定能記牢了。”
周邊人一個個說著,麻子奶缺突然皺起了眉頭,“奇怪,這胎記我怎麼聽得好耳熟。”
不止她,邊上還有人跟著開口:“對對,我也感覺自己在哪裡見過。”
楊婆子奇怪道:“難不成是你們幫著給我家小孫子下葬的?”
孫子死後,她就躺在床上不能起來,喪事都是大隊裡的人幫著忙。
麻子奶搖了搖頭,“不是那個時候,那時候你兒媳特彆護著他,都不讓我們見一麵呢。”
“會不會記錯了?”
“肯定是記錯了,那孩子都不在了,你還能從誰身上看到……”
“哎呀!我想起來了。”另一個人尖叫出聲,“我在簡舟背後看到過,前年他不是下水救過我家的孩子嗎?當時我在他背後就瞄到過。”
還伸手往自己後背比劃了一下,“大概就這個位置,我記得特彆清楚,也是因為胎記看著挺特殊,當時我回家後還跟孩子爸都提起過,說是沒想到一個小混混……咳咳。”
後麵的話有些不太好說。
大隊裡其他人能罵簡舟是個小混混,但簡舟可是救過她家孩子,那絕對是救命恩人的存在,可不能當著外麵說他壞話。
不過當時她確實跟家裡孩子爸提起過。
說是看著小混混的樣,沒想到後背還有一個五星的胎記,跟著又說到底是心好的,不然也不會想都不想就下水救她孩子。
“真的假的?”
“這麼巧啊,一樣的胎記還差不多的位置。”
麻子奶也跟著點了點頭,“你一提醒我也記起來了,就是簡舟,原先簡舟還小的時候,簡偉奇不是有一次拎著他在外麵打?大冬天的就穿了一條褲衩,上半身全光著,還是我拿了一件老頭子的外衣給他披著,才注意到他後背的胎記。”
連著兩個人肯定,那這件事應該沒假。
這麼巧合的事,眾人聊得也起勁。
可聊著聊著,有一個老婆子麵帶奇怪的開了口,“那裡有這麼巧的事?胎記長一個地方就算了,怎麼可能還一模一樣?”
“這不就碰巧了麼。”
“對啊,總不能說楊婆子或者麻子奶她們記錯了吧?”
那老婆子‘嘖’了一聲,“你們難道忘記以前的事了?就簡喬媳婦還在世的時候發生的事,她把孩子安葬後就跑去簡偉奇家把簡舟給偷抱了出來。”
這一提醒,還不少人記起來了。
才嫁進大隊的人或許不知道,但在這裡生活二十來年的人肯定還有印象。
畢竟他們大隊發瘋的人除了簡喬媳婦之外,還沒第二個人。
尤其是發了瘋還去偷孩子。
那個時候雖然挺同情她,但誰家沒個小孩?萬一她發瘋的時候傷到自家孩子怎麼辦?
隻不過那時楊婆子躺在床下不了地,想把簡喬媳婦關起來都不行。
後來緊張了一個月,直到簡喬媳婦去世才鬆了一口氣。
仔細想想,簡喬媳婦除了一直往簡偉奇家跑,好像也沒盯著其他人家的孩子看,瘋言瘋語中也隻是說簡舟是她的兒子,才想著將人搶回來。
越想周邊的人臉上越奇怪。
這這這……
如果沒有胎記的事,他們肯定不信簡喬媳婦的話,畢竟誰也不敢輕信瘋子的話。
但現在回想起來。
是不是真的有可能……
這般想著,不少人將實現落在楊婆子身上,隻見她這會已經完全愣住,眼睛都直直的,身子不住在發抖。
顯然她也想到了一種可能。
麻子奶突然道:“你們還記不記得,簡偉奇當時家裡也鬨得凶,就等著這個孩子出生平息兄弟三人之間的憤怒。”
有些事不提還真記不起來。
但一被提起來,就記得更多了些。
還真是。
那個時候簡偉奇媳婦挺著大肚子,家裡卻吵得特彆厲害。
因為上頭已經生了兩個兒子,雖然說不準這兩個兒子到底是誰的種,但三兄弟根本分不過來,嚷嚷著必須再生一個兒子,這樣他們三兄弟一人一個兒,誰也不少。
難不成是簡偉奇媳婦才是生了死嬰的人?
為了平息家裡男人們的憤怒,所以偷偷把簡喬媳婦的孩子抱了過來?
然後不知道怎麼被簡喬媳婦發現,才有了後續那些事?
所有人腦子裡都忍不住開始陰謀論。
越想越有可能。
說不準簡偉奇一家就是知道簡舟不是他們家的種,所以從小才會虧待他,想想看,誰家大人再生孩子的氣,也不會大冬天的扒光他的衣服,把人拉到外麵暴打吧?
打完甚至不管了,就任由曉曉的孩子一個人躺在冰天雪地裡。
要不是大隊其他人偶然發現,簡舟怕是活不到現在。
這麼狠心,可不像是對待親生兒子的樣。
突然間,楊婆子猛地站了起來。
她也不管自己正在洗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朝著某個方向跑去。
“哎喲,慢點慢點,你彆摔著了!”有人著急大喊,剛喊完就見楊婆子突然拐了一下,重重跌在地麵,膝蓋上的料子都被蹭壞了。
麻子奶趕緊上前扶住她,擔憂著:“也不看看你都多大把年紀了?是能怎麼跑的嗎?萬一摔斷骨頭怎麼辦?”
楊婆子什麼都沒說,而是緊緊抓著她的說,顫著嘴皮子懇求著:“帶我去、帶我去找簡舟,我得見見、我得見見他。”
見他做什麼?
周邊所有人都知道,楊婆子這是想去確認簡舟背後的胎記,便紛紛開著口,“我們陪你一塊去。”
“對對,你也彆著急,我們現在就帶你去。”
“這要是真的,那簡偉奇一家真的該死!”
一行人就這麼朝著簡舟的新院子去。
在去的路上還遇到了一些其他人,好奇的問了兩句,然後全都毫不猶豫加入到隊伍中。
怎麼可能不好奇?
好奇的同時還特憤怒,是為楊婆子感到憤怒。
楊婆子在南望大隊其實蠻低調,不愛湊熱鬨也不愛生事,但她乾活從來都不會偷摸著偷懶,也不會占其他人的便宜。
有時候要是遇到事,她也會伸把手。
遇到難過的事,她還會反過來安撫對方。
小年輕和她接觸的不多,畢竟歲數在這裡,聊也聊不到一塊去,但大隊的一些上了年齡的人,都挺愛和她來往,有時候好事都會叫上她一塊,有時候看著她過得貧苦,也會心生同情,偶爾給她送點東西什麼。
但每回送過去,沒過多長時間楊婆子就會回禮。
算不上什麼大禮,都是自己做的或者從山上采摘的物件,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這麼好的人,誰樂意看到她被欺負?
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事。
二十多年啊,如果簡舟真的是如他們所想,那簡偉奇硬生生的將人祖孫給拆散了二十多年。
甚至她兒媳也不會因此發瘋,還因為以為丟了命。
越想越難受,等走到簡舟院門口時,所有人麵色都十分沉重。
吳傳芳聽到動靜打開門看到這一幕,還當他們是來找麻煩,下意識就想擼起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