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現在投案自首,他也已經不清白了。何況,要是被宗翰察覺了,他的家人,可能也會成為被處理掉的垃圾。
他不敢冒險。
隻希望,這世道快一點明朗吧。
十分鐘後,鐘良回來了,臉色不善,看得出來,情況有些棘手。
宗翰洗了澡,哼著歌從旁邊臨時隔出來的小房間走了出來,將沾血的衣物扔到地上,淋了酒精,用打火機點燃。
火苗猛地竄起老高,助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心臟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兒了。
宗翰卻哈哈笑起來,將手伸到了火苗上方:“真是溫暖,就跟姐姐的體溫一樣,令人著迷。”
鐘良無視他發瘋的狀態,徑直說道:“淩賀津走了,直升機也開走了兩架,應該是把蘇荇和保鏢都救走了。咱們得趕緊想
辦法出去。不然,兩個小時內,必然有特警來駐紮。到時候,插翅難飛。”
宗翰絲毫不在意:“那就跳崖好了,你不是攀岩很厲害嗎?他們都死了你也不會死,怕什麼?”
鐘良懶得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拿出手機詢問還在外麵探查的人,看看有沒有機會逃出去。
宗翰可能篤定自己會被眷顧,不會在這時候出事,但其他人可沒有這樣的好運。他不懼生死,鐘良他們卻還想好好活著。
他們現在麵對的,可是淩賀津。
一著不慎,就會全盤皆輸。
鐘良聽到手下人的彙報,剛剛離開的兩架直升機又回來了,帶過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員,還有兩隻警犬,已經在村子裡進行地毯式搜索了。
鐘良沉默片刻,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而且,沒想到,竟然會來的這麼快。
淩賀津私人擁有六架直升飛機,這是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的。
今天要是真的折在這裡,也是他命中注定了。
好消息是,淩賀津不在,他帶著蘇荇去了醫院,應該不會再過來了,他太太的性命,比起抓到凶手,要重要的多。
鐘良在心裡不斷籌謀著,最終決定鋌而走險,立刻離開這個村子。
去往醫院的路上,蘇荇一直眉頭緊皺,像是在做噩夢。
淩賀津抱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幾次想要喊醒她,卻都無濟於事。
蘇荇其實聽到了一點聲音,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聲音,本能地想去尋找,但很快就被耳邊的各種嘈雜淹沒,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隨即,整個人陷入漩渦中,無法動彈,難以掙紮,隻能隨著渦流被卷向不知名的地方。
渦流隧道緩慢且悠長,除了無邊無際的空曠,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蘇荇不知不覺陷入了沉眠之中,隔絕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進入到急救室的時候,蘇荇的心跳已經降到了58,淩賀津緊緊抱著她,不敢鬆手,他怕一鬆開,手心裡的溫度就再也無法觸及。
醫生喊了兩個男護士過來,冷酷地掰開了他的手指,說道:“淩賀津,冷靜一點,相信我。”
淩賀津終於回過神,彎下腰在蘇荇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又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說好了,一輩子到老,我當真了,你不能拋棄我。”
蘇荇手指動了動,心率有了變化。
急救室的門隨之關閉。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周圍一片空白。
沒錯兒,就是空白,像是遊戲裡還沒有完成的地圖,用馬賽克太難看了,隻好先用白茫茫的霧氣遮掩一下。
蘇荇的腦子也變得一片空白,刹那間,她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了,茫然地站在那裡,滿眼空洞。
隨即,白如雪的空曠房間裡,出現了無數畫麵,從天而降,懸掛在四周,像是走馬燈。
蘇荇走過去,從左手邊第一幅畫看起。
畫麵上的人,是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和
一個優雅又強勢的漂亮女人,以及,躲在暗處,惶恐不安的蘇荇。
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蘇荇的大腦才開始複蘇。
哦,想起來了,那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見到宗翰的時候,他正在跟母親吵架。應該說,是宗禕正在罵他。
小少年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
宗禕語氣嚴肅:“你有什麼想法我不管,總之,她不行。那也不是現在的你該做的事情,等你十五歲以後,要是還有這個念頭,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絕不插手。”
宗翰長睫微顫,抬眼看向母親:“為什麼現在不行?我又不是想睡她,隻是覺得那張臉真是好看,隻要看到蘇荇,我就覺得好開心啊。”
“而且,我要是想睡她,不是更應該趁著現在把她搞到手嗎?萬一等我十五歲的時候,她身邊有彆的男人了呢?我還要費勁巴拉地去搶,豈不是更不合適?”
蘇荇腦子裡“嗡”地一聲,差點兒當場暈過去。
那個才十一歲的孩子,是用著什麼樣的心態,輕鬆自如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原來,那不僅僅是厭惡,更多的,還有恐懼。
無數次,噩夢中醒來,蘇荇都忍不住慶幸,還好她早出生了十多年,還好她比宗翰大了十一歲,等小變態長大的時候,她大概就已經結婚生子了,小變態總不會再對她有什麼想法了吧?
可惜,白雲蒼狗,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她沒有在那個時間裡找到那個能夠傾心相許、結婚生子的人,也沒能遠離宗翰這個小變態。
四年後,在毫不知情的時候,蘇荇一腳踏進了他的領地,從此,萬劫不複。
收到表白的信和花束,對蘇荇來說一點兒都不陌生,尤其是,自從她進入到模特行業之後,在第一場走秀和第一本雜誌封麵拍攝後,她也有了自己的粉絲,不管男女,都會在網絡上對她表白,還有些粉絲會在特定的節日,寄送禮物到公司來。
起初蘇荇並不在意,也沒有心力和時間去看這些表白信,東西倒是都收下了,然後拍張照片發到自己賬號上,起碼得有個態度,證明彆人的心意被接收到了,然後說一聲“謝謝”。
直到有一天,她晚上下班後,在公司門口遇到了送花人。
宗翰抱著一大束紅玫瑰,站在雪地裡等她。
當初那個十一歲的孩子已經長成了少年,身高腿長,笑容溫和,品學兼優,藝術方麵頗有造詣,對各項樂器都很有心得,鋼琴更是得過數次大獎,很具有迷惑性。
這樣一個前途無限且出身富貴的大少爺,誰聽了不誇讚一句呢?
但對蘇荇來說,他永遠都隻是噩夢,沒來由地厭惡。
那天晚上,但凡換了彆的男人,就算他不是那麼帥氣,也不是很有錢,隻要腦殼正常,全心全意對她,蘇荇都會感動的涕淚滿麵,說不定一衝動就直接答應跟他領證結婚了。
偏偏,那個人是宗翰。
一瞬間,蘇荇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後腦勺
,整個人仿佛赤著腳底板站在大雪紛飛的冬夜裡,身上隻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綿綢吊帶,冷風一吹,她就即將變成冰雕。
蘇荇已經不記得那晚她是怎麼跨越心理障礙,淡然自若地跟小變態聊了十幾分鐘,也不記得她究竟是怎麼回到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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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記憶,始終像是被高斯模糊了一樣,隻有厭煩和惡心,如蛆附骨。
直到現在,蘇荇也依然沒有勇氣完全剖開記憶的深處。但是在夢境裡,她仿佛有了無限的勇氣,去直視著那副關於往事的畫麵。
少年笑意晏晏地看著她,神情溫柔又坦然,說出來的話卻猶如惡魔低語——
“我想了好久,姐姐為什麼突然不理我了,可是一直都沒能想明白。那幾個月,我難過的食不下咽,睡也睡不好,日日夜夜都在念著姐姐,向神靈祈禱著,隻要能夠挽回姐姐的心,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神靈並沒有回應我呢。”少年的宗翰笑的天真,眼裡的惡意卻如濃重的黑霧,將人淹沒,“所以,我就不再信奉神靈了。”
“突然有一天,我坐在院子裡看到旭日東升,太陽紅的像是一個火把,溫暖卻不灼熱,生機勃勃,昭示著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一瞬間,我就想到了姐姐,然後就明白了。”
“那天,姐姐聽到我跟母親的對話,所以害怕了吧?那些話,不過是權宜之計,大人們總是自以為是地想要安排下一輩的生活,令人煩躁,但我又不能反抗母親,隻能搪塞她。姐姐這麼孝順,也是跟母親相依為命長大的,應該能夠理解我的心情吧?”
毛骨悚然。
蘇荇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紅果果的威脅。
“你想要什麼?”蘇荇不敢冒險,她不能拿母親的性命做賭注。
少年的宗翰再次綻放笑容:“我什麼都不想要,隻是想跟姐姐在一起。”
蘇荇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初戀,是在被威脅的情況下答應的。
搶救室外麵,淩賀津坐在長椅上,麵無表情。此刻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是他的錯嗎?
淩賀津不知道。
他見多了人性的惡,但大多數好歹還是個正常人,他也是第一次真正麵對麵地接觸反社會人格的變態。
是蘇荇的錯嗎?
從來都不是。
她溫柔又善良,努力又堅強,從不抱怨,從不憤恨。她有著人類這個種族最美好的一切,不論是美貌還是品行。
但就是因為太過美好,就要遭受這一切苦難嗎?
明明誰都沒有錯,為什麼現在躺在急救室的會是蘇荇,而不是宗翰?
淩賀津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第一次,他被某個問題難住了,但也並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他現在隻想見到蘇荇。
隻要那扇門打開,隻要蘇荇睜開眼,這世上的所有惡,他都願意承受。
淩燁沒有跟進來,蹲在走廊上,佝僂著身子,將臉埋在臂膀裡,
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依然能夠感受到少年纖細的背影傳遞過來的憂傷。
白靈匆匆忙忙趕過來的時候,一眼就先看到了孫兒,轉頭讓小林先去問問情況,然後放慢了步伐,走到淩燁身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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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腳步聲,淩燁這才抬起頭來,長睫毛上還掛著淚滴。
白靈腦子裡無端閃現一個念頭,這孩子其實真的很漂亮,確實像他爸更多一些。隻不過因為年少,因為天真純稚,看上去沒有他爸那麼冷漠銳利,反而多了幾分精致,氣質上略遜一籌。這會兒淩燁躲在這裡哭泣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漂亮的薩摩耶,讓人忍不住心疼。
白靈在旁邊的休息椅上坐下來,從包裡拿出真絲手帕遞給他,柔聲說道:“不會有事的,彆擔心。”
淩燁沒作聲,沉默地接了過來。
他心裡懊惱的要死,當時就不該去接他爸,要是他陪在蘇荇身邊的話,或許,她就不用遭受這些苦難。
白靈一眼就看出來這孩子在想什麼。
蘇荇說的沒錯,淩燁真的是個很單純的小孩兒,大部分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很少會去掩飾,坦蕩的令人羨慕。
“劉毅已經將當時的情況說給我聽了,還特意跑來跟我道歉。但,這又關他什麼事呢?那座小橋不是劉毅炸毀的,村子裡的那把火也不是劉毅放的,將蘇荇和保鏢鎖在房間裡的人更不是他。”
“同理,這也不是你的錯。淩燁,不要內疚,不要自我懲罰,這隻會讓壞人更加得意。也不要去想,你當時要是怎麼怎麼樣就好了。無論你當時做的有多完美,結果大概也不會更好。”
白靈看著他,繼續說道:“兩個保鏢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勢,尤其是一直陪同在蘇荇身邊的女保鏢,初步診斷可能造成了輕微腦損傷,三天內能醒過來,就是好消息。”
“你看,他們這些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尚且如此,你一個半大的孩子,就算學過一些散打技術,在那裡又能做什麼呢?他們有備而來,大家都很被動,蘇荇甚至可能還需要蘇荇拚儘全力保護你。”
淩燁好歹聽進去了一些,尤其是最後這一句,他深信不疑。
如果當時他在場的話,蘇荇一定會讓保鏢優先保護他,她自己也會努力護著他。
這麼一想,他心裡就沒那麼鬱結了,隨即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腳,跟著奶奶一起進去,坐到了他爸身邊,等待著急救手術室的門打開。
小林很快就從兩個保鏢那邊回來了,說道:“檢查已經做完了,所有項目都是加急,半小時後出結果,剛才周妍醒過來一會兒,問我太太怎麼樣了,聽說已經獲救,就又昏睡過去了。醫生說是好消息,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淩賀津似是終於回過神來,說道:“去找幾個護工,分彆照顧受傷的人。太太這邊也提前準備好,至少兩個女性。要身強體壯,年紀在四十歲以下。”
小林立刻應下,轉頭就去聯係家政公司。
淩燁再次鬆了一口氣,他爸也恢複正常了,那,蘇荇應該很快就能出來了吧?
這麼想著,他的目光再次變得期待起來,仿佛透過那扇門,已經看到蘇荇睜開眼對他笑,罵他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