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衡扇出的那陣風中混雜著法力極強的明淨術,就連群玉為青雁設下的偽裝也消失了一刹那。
青雁反應過來後,在陸恒的提示下,立刻掉頭飛向遠處。
夜空中雲開霧散,皎皎圓月灑落清輝,飛衡輕巧收了扇,狂風隨即停止,賓客們稀裡糊塗地四下張望,有敏銳的注意到觀月閣,見是風神所為,自不敢多言。
陸恒將被風吹倒在他身上的姮娥扶起來,動作快如閃電,像推走一樣多燙手的東西。他這邊剛脫手,那邊就有好幾位男神仙圍過來,左一句“神君沒事吧”,右一句“姮娥妹妹我扶你”,殷殷勤勤鞍前馬後,讓姮娥想在陸恒身邊多留一會兒都沒法。
她隻怪自己人氣太高,身為神界第一美人,裙下之臣無數,在人多的地方,還真不好下手。
送走一尊大佛,陸恒撫平衣上褶皺,有些不太敢扭頭看水榭的方向。
轉念一想,她這會兒應該在和偶像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樂不思蜀,哪有時間管他這邊發生了什麼。
陸恒坐定,自斟一杯酒,敬對麵的飛衡:“尊上法力高強,令在下大開眼界。”
飛衡微微眯起眼,笑道:“比不上戰神身邊人才濟濟,叫我好生羨慕。”
陸恒確信飛衡剛才一定看見了青雁,且出手扇的那陣風就是衝青雁來的,為的是徹底確認青雁的存在。然而,飛衡在一開始感知到青雁存在時並沒有展現出半分驚詫,也就是說,他在今日之前就知道青雁可能在陸恒身邊。
他是怎麼知道的?
答案隻有一個。青雁在神界隻現身過一次。
因此那日在皓天澤利用白奇襲擊陸恒的,要麼是風神,要麼是風神的同伴。
陸恒能想到這些,風神應當也能猜到他能想到這些,所以,他這是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怕被陸恒察覺。
又一口浸染著桂花甜香的烈酒滑入喉中,陸恒感覺有些燒心,因為飛衡那句“人才濟濟”,指的應當不止是青雁,還有同樣出了手製服白奇的群玉。
群玉的蹤跡被他們察覺,這才是陸恒最焦心的事。
不過,看飛衡那無所畏懼的模樣,完全沒有把“朝雨仙子”放在眼裡,陸恒反倒鬆了一口氣,說明群玉的真實身份還沒有暴露。
若哪天他們忽然嚇得魂不附體了,那才叫玩兒完。
飛衡今日似乎隻想試探一下陸恒身邊藏著什麼人,再沒有其他動作。之後的宴會一派和諧,眾神賞月對酌,陸恒陪坐了一會兒,起身準備去找群玉,就在這時,一條凝脂似的藕臂輕輕攔住他,美貌的女神君隨他一同起身,附耳與他說了幾句話。
另一邊,臨水的亭榭中。
真被陸恒猜著了,群玉和九曜星宮的仙將們飲酒作樂不亦說乎,對觀月閣中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她從前不愛喝酒,因酒進入她嘴裡,隻有一股苦辣味,她完全感受不到旁人說的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而神宮中的仙酒陳釀時間長,
味道比凡酒甘醇得多,靈力又豐沛,群玉與他們聊天,不得不飲酒作陪,多喝了幾杯之後,她的心神似乎有點醺然了,漸漸體會到了酒的妙處。
他們玩行酒令,擊鼓傳花枝,這一輪剛好傳到群玉手上,以群玉的手速完全可以在鼓聲停止前丟給旁邊的喻瀟疏,但喻瀟疏這人運氣實在太差,前頭已經連輸好幾局,他又不肯配合接受“吐真言”或“行勇事”的懲罰,隻悶頭喝酒,現在人看起來已經不太清醒了,群玉便生了惻隱之心,沒把花枝丟給他,自己握在了手上。
“行勇事吧。”群玉道。
“好嘞。”擔任酒令官的仙將道,“朝雨仙子年紀小,我們不為難你,就展示一下你最拿手的法術吧。”
“你這未免太放水了吧?剛才叫我飛到屋簷上舞劍,又讓幼煙去找一位神官念情詩給他聽,怎麼到了朝雨仙子這兒就變得這麼簡單了?”
“我們今日剛認識朝雨仙子,出太難的題把她嚇跑了怎麼辦?”
吵鬨一陣,最後依然沒有為難群玉,群玉從善如流,說自己精通“移形換物”,隨後向前伸出右手,眨眼之間,就把桌上所有菜品、果點、酒水,通通“轉移”走了,一丁點都沒落下。
眾人:……
場麵沉寂許久,當有人問那些東西都被變到哪裡去時,群玉不著痕跡摸了摸肚子,笑:
“我法力低微,隻能變走,不知道變哪去了,也不能變回來。”
眾人:……
隻好再叫上酒上菜,群玉心滿意足,身旁的徐幼煙卻張大了眼,總覺得這個場景有點似曾相識。
很快,她想起來,在魔界時她曾見過萬裡山川在眼前突然消失,無聲無息的,一下就沒了,就如眼前這般。
其實把這些食物變沒並不需要多強的法力,但徐幼煙聯想到前幾日突然炸沒的桂樹,聯想到“那位”可能就在尊上身邊,聯想到尊上總是把朝雨仙使帶在身邊……
徐幼煙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挽在朝雨臂彎,她簡直嚇得魂飛天外,一激靈鬆開了手,身體篩糠似的抖了兩抖,引得眾人笑她酒喝多了開始抽風了。
又一輪擊鼓傳花枝,鼓點密集處,花枝傳到徐幼煙手中,直覺告訴她鼓聲馬上要停了,她哪敢把花枝給群玉,讓她連輸兩次,隻得一揚手,略過群玉,將花枝丟到喻瀟疏懷中。
鼓聲恰好停止,群玉驚險過關,笑著拍了拍徐幼煙肩膀,誇她是個好樣的。
“是、是。”徐幼煙點頭哈腰,感覺保住了一條小命。
喻瀟疏今夜第七次試圖以酒抵罰,眾人決計不肯,這一次非要將他的嘴撬開不可。
“我定了,吐真言。”酒令官拍板道,臉上帶著惡趣味的微笑,“現在就讓我來問問我們仙界第一帥——有沒有心上人?說謊會遭天雷劈哦。”
……
喻瀟疏僵坐著,麵無表情地闔上雙目,裝死。
“什麼意思,還真有啊?”大夥激動了,“天界多少仙子要心碎了……”
喻瀟疏被七八隻手搖晃著,醉意上腦,冷麵愈發緋紅,依然一個字也不吐露,眾人自然不會放過他,又換了好幾個問題,問他那姑娘是誰,他有沒有主動追她,都為她做了什麼雲雲……
群玉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腦海中不禁想象,能被她偶像看上的姑娘會是何等天仙之姿,就在這時,她靈台中忽然響起青雁的聲音,向她報告了不久前觀月閣上發生的事。
“……被風神尊上發現後,我就躲到了很遠的地方,怕連累您所以也不敢找您。本想等風神尊上走後再回來,可是我剛才看到……陸恒被姮娥神君叫走了,我一路跟著他們,看到他們一同進了一間無人的配殿,我不敢再耽擱,立刻回來找您……”
“什麼?!”群玉騰地站了起來,回頭看向遠處觀月閣,陸恒原先坐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
群玉腦海中一半在叫囂我要殺了他們,一半在勸自己冷靜,陸恒這麼做一定事出有因……有因個屁啊!深宮月夜跟著一位美貌神女到黑燈瞎火的地方幽會,她現在就要去看看有個什麼因!
群玉怒火中燒,一隻腳向外邁出,這時忽然聽到她身旁被眾人搖來晃去的鎮星仙君終於受不了這般磋磨,低低啟口,回答了眾多曖昧問題中的一個:
“我為她做的事……最後一件……為她保守了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話音落下,他身旁的群玉已踏出亭榭,飛一般疾行在阡陌交錯、衣香鬢影之間。
她用力深吸了一口,像被雷轟了一般,精神簡直要裂開,用靈識對青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