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藥簍的小孩遲疑地看了謝停雲一眼。
看那人滿身是血的樣子,就知道謝停雲的靈力紊亂程度並不輕,不是隨便什麼藥草就能解決的事情。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最好能夠讓同行的人對他進行靈力梳理,找出靈力紊亂的原因,解決之後便沒有什麼大礙了。
然而出聲攔住他的那位有著一雙暗紅色的鋒銳眼眸,身上的氣息也很明顯是魔族,礙於靈魔兩氣衝突,不能幫忙梳理體內靈脈,這才向他這個小小的采藥童求助。
隻是,在一個寂滅境的大魔麵前,他似乎也沒有什麼拒絕的餘地。就算寧沉出爾反爾,抑或是事後殺了他,小藥童也根本無能為力。
他不是什麼修仙之人,若說醫術有多精進,倒也沒有,隻是跟著爹娘的時候疑難雜症看得多了,也知道用一點凡人的法子來作應對。
藥童猶豫半晌,最終在寧沉的視線下,緩緩將自己背後的藥簍放了下來,一邊的手仍舊沒有鬆開那把用來防身的匕首,另一邊在藥簍裡翻找著什麼。
小藥童看起來年紀不大,十二三歲的樣子,身高也隻到寧沉腰腹間。
寧沉見他願意施以援手,於是彎腰將謝停雲放了下來,方便他施救。
小藥童還是不敢太接近,隻是謹慎地一點點挪過來。
直到這裡,寧沉終於想起了他之前乾過的丟臉事情。
忍不住喊痛罵人的聲音都能被謝停雲聽見,這是什麼運氣。
他嘖了一聲,開始在腦海中的原著資料裡搜尋要如何消除彆人的記憶。
找了半晌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寧沉便趁著小藥童轉身去旁邊找東西的時候,伸手點在了謝停雲的眉心處。
畢竟是第一次上手,寧沉怕給男主搞失憶癡呆了,於是十分謹慎地隻是封印了謝停雲聽見自己那段喊痛罵人的記憶,其他一樣都不敢動。
做完這一切,寧沉才終於滿意了。
笑話,他要是讓這段記憶留在謝停雲的腦海中,那他堂堂魔尊的臉往哪放?
小藥童沒發現寧沉做的手腳。他手中捏著一株靈草,那靈草葉子寬泛,中間有幾簇細的莖葉,泛著微微的靈光。
小藥童在旁邊尋了幾塊扁平的石頭,又摘了一片巨大的圓葉,用陳舊卻乾淨的衣擺仔仔細細擦乾淨,再將靈草放進去,用石頭細細碾碎,直到靈草被碾出了幾滴墨綠色的汁液,小藥童這才收手。
做完這些,他便將圓葉收攏起來,留出一個小口,將碾出來的藥汁渡進了謝停雲的口中。
寧沉也屈膝蹲了下來,見狀問道:“這樣就行了?”
小藥童看起來很害怕寧沉的靠近,似乎是想往旁邊挪去,但是礙於昏迷不醒的病人就在這,他也挪不開多少距離,聽見他出聲,便硬著頭皮說道:“還沒有……”
話還沒說完,謝停雲似是被那汁液嗆了一下,驟然睜開眼,一手按住胸膛偏頭往旁邊悶咳了起來。
寧沉大為驚奇:“哦喲。”
真有用,就這幾滴汁液人就能醒了?
寧沉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然而這具身體是前不久才剛從煉骨河裡出來的,身上除了一身體麵的衣服之外愣是什麼也沒有了,寧沉想找點什麼彰顯身份和承諾的東西給小藥童,一時之間都找不到。
他略微尷尬地摸了一下鼻尖,想了想,把領口的銀飾細鏈摘了下來,遞給了小藥童。
小藥童可能是一直沒有卸下對他的防備,見寧沉伸手過來驟然嚇了一跳,還以為寧沉用完他就要殺人滅口的,於是反應非常大地往後縮了一大步,還差點摔了一個屁股蹲。
謝停雲還沒搞清楚狀況,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小藥童。
寧沉見狀嘖了一聲,於是伸手把東西扔進了小孩放著藥草的藥簍裡,又著實把人嚇了一跳。
“本座難不成能吃了你?”寧沉樂了,“東西拿著,之後要兌現的話拿著這個來找本座,本座言出必行,不會賴賬。”
“……”
小藥童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凶巴巴不好惹的的大魔似乎是認真的。
話說回來,在絕對的實力碾壓之下,即使這個魔族事後就要殺了他,他也無法反抗。
小藥童於是又湊了回來,他看著謝停雲,小聲說道:“你現在處於靈力紊亂的狀態,你能檢查一下是什麼問題嗎?我沒有靈力,找不到源頭,隻能用忘知草汁液幫你衝了經脈。”
但是沒有衝散導致靈力紊亂的來源,這說明要麼是那源頭太過厲害,無法輕易解決,要麼不在謝停雲經脈之內,在另外的地方。
使用忘知草也隻是緩兵之計,靈力紊亂一定是由外界因素導致的,若是找不到源頭問題,多少株忘知草都無濟於事。
謝停雲沉默半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低聲道:“多謝。不必了。”
寧沉方才還在驚訝,這小孩原來是用靈草把人叫起來問原因呢,難怪說還沒有解決。
然而在聽見謝停雲如此反常地拒絕之後,寧沉這就不樂意了:“不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必了?”
寧沉用了9積分外加一個人情許諾換來的東西,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謝停雲清醒過來之後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發現寧沉不樂意了,他似乎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於是偏過頭去,看了寧沉一眼,麵色古怪道:“你說什麼?”
寧沉道:“本座說,什麼叫不必了——你就這樣不治了?為什麼?”
謝停雲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默然片刻,道:“你問我為什麼?”
隨後,不等寧沉回答,謝停雲便自顧自地解開了最外層的墨色長衣。
那件墨色長衣在下墜過程中為他抵擋了許多次劃傷,如今已經破舊不堪。解下這件墨色長衣之後,謝停雲低下眼眸,拉開了胸前的衣襟,露出了左胸前一大片可怖的傷口。
那道傷口貫穿謝停雲的頸窩和鎖骨下方,血肉猙獰地外翻,血雖然是止住了,但是傷口處若隱若現的猖狂魔息卻依舊說明了此處傷勢並非看上去那般簡單。
寧沉瞳孔一縮。
謝停雲有些困惑地抬頭看了寧沉一眼,他的嗓音帶著沙啞,語調仍舊平靜,“天驍,你問我為什麼不治了,那你覺得我該怎麼治呢?”
他現在這個狀態,能夠清醒過來全靠那幾滴苦得想讓人原地升天的忘知草汁液,他體內的靈力在和寧沉對戰的時候已然消耗了大半,墜落裂縫之中後剩餘的靈力也用來維持靈力屏障了——
他怎麼治?
就算眼前那個小藥童用忘知草把他喚醒問出原因又如何,他難不成還真的能夠自己驅逐絞殺魔息嗎?
謝停雲自己做不到,難不成還能夠祈盼造成這個傷口的魔尊來嗎?
以魔尊天驍的性格,問出這種問題,才讓謝停雲感到格外地困惑。
想讓他生不如死,受到無儘折磨的不是魔尊他自己嗎?
為什麼現在又要來問他為什麼不治療自己的傷勢呢。
謝停雲原以為寧沉隻是貪玩,所以在兩人單獨對戰的時候,才故意放水沒有發揮出從前的水平。
這一點尚還存疑,因為魔尊經常愛換武器,每一次來找謝停雲打架的時候都幾乎不重樣,也許是他不熟練。
也許是魔尊天驍一時之間覺得留他半條殘命很好玩,於是才在墜入裂縫的時候不曾動手。
謝停雲的神智清醒的時間不長,徹底墜落之後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看現在這個樣子,小孩沒有魔尊的允許,也根本無法靠近。
所以魔尊現在是什麼意思呢?想要先把他治好後再折磨嗎?
謝停雲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