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勝智想了想,“還真不好說,這樣吧,我先去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什麼法子提前申請。”
不是什麼難事。
無非就是和機械廠的人打交道,他所在的鍛造廠離紅星機械廠距離並不是太遠,這邊也有他相熟的人,由他來問話確實是容易一些。
不過他也不敢打包票。
不是很確定這件事能不能辦下來。
隻是還不等沈勝智去辦。
就有人大鬨了。
鬨騰的是蘇醒過來的王師傅。
他也是真的倒黴。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目睹了他這輩子看到的最可怕的東西。
怕是一輩子都會被他記在心中。
時不時腦子裡就會回想起來。
一想起來除了恐慌之外就是止不住的嘔吐……
就像現在,王師傅是一邊吐著酸水一邊對著廠裡的領導大吼著:“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啊?先是殺人犯又是屍體,我這條老命都快被你們給折騰沒了,我不管,我必須離開,我今天晚上就要坐火車離開這裡!”
這輩子都彆想他再來湯城了!
湯城跟他命中犯衝,來了後是接二連三的倒大黴,就連夜裡悄悄燒香都不管用。
這種晦氣的地方,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你們必須馬上給我打報告批準我離開,要不然再這麼下去,就隻管等著給我收屍吧,反正你們機械廠也不差這麼一條人命!”
這番話把機械廠的領導們說的是一頭黑線。
說起來他們也挺倒黴的。
為了接待這群老技術工們。
五星機械廠可是從幾家廠子中好不容易爭搶過來的,一旦把這件事辦好了,那他們廠子的名望肯定會更大一些。
可誰能想到這麼一件大好事不過短短一周不到的功夫就變成了壞事。
馮永長本來是他們廠子中特彆有名氣的大師傅。
雖然脾氣古怪了一點,但是想想他原先遭遇的事情,不少人還挺同情他的,想著能讓一些就讓一些,畢竟也是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可憐人。
可誰能想到這位‘可憐人’居然給他們報了這麼大的雷,一下子炸的他們是渾渾噩噩,完全反應不過來。
還沒接受他是個殺人犯的事。
緊跟著廠房裡就發現了譚偉的屍體。
彆說王師傅這麼害怕恐慌,他們又怎麼可能不害怕不恐慌?
“老師傅您歇歇氣,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副廠長不得不站出來,他說著:“廠房這邊肯定是沒法用了,我們會重新搭建新的廠房,這期間如果有想離開的同誌我們絕對不阻攔,可要是有願意繼續留在這邊的同誌,新廠房搭建好之前,你們可以先行留在這裡……”
想攔著人不讓走肯定不行。
但是為了留住人,他們這邊也確實是想出了一些好福利。
帶薪休假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還願意安排人員帶他們去周邊走走轉轉,以及備上一些本地的特產之類的。
吃穿住行,一定樣樣給安排好。
隻希望有人願意繼續留下來。
這麼一通安排下來也算是大手筆了,最後留下來的人也不少,倒不是貪機械廠給安排了這些物件,主要是他們不遠千裡來也是帶著一些學習的念頭。
來的一路精疲力儘,每個人在綠皮火車上帶的是骨頭都鬆了,總不能什麼都沒學到,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人吧?
不過王師傅是一定要走的!
那些共同學習都是些屁話,他要是再待在湯城,這條老命就真的沒了。
無論如何都得離開!
見機械廠批準,立馬拿到介紹信就讓徒弟去買火車票,買的還是最近的一趟票,就在明天早上的七八點。
容水根聽到廠子裡的安排後,也及時去遞交申請,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希望在新廠房建立起來之前給他批一個外出的假,半個月之後一定準時回來。
機械廠這邊並沒有為難。
隻要人不離開什麼都好商量,二話不說就給了條子。
吳傳芳回來聽到後,那是風風火火的出了門,等回來手裡就多了三張火車票,緊跟著就指使自家男人開始收拾包裹。
而這個時候容曉曉也在忙。
她忙著將其他師傅們手中的圖稿給抄了下來。
有一些能記得,但有一些也就是瞧了個大概,她可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靠筆記下來比較安妥。
王師傅手中一共有兩張圖紙。
見容曉曉有抄寫的意思,他二話不說就直接將圖紙給遞了過去,“你拿著吧,這東西晦氣的很,我反正是不敢沾。”
自己的那一張也就算了,馮永長的那一張他是真的不敢碰。
容曉曉瞧著他一副嫌棄的樣子就覺得有些好笑。
倒也沒覺得這兩張紙很晦氣,伸手接了過來還客氣地道著謝。
“沒什麼謝不謝的,你就算不要我也不會帶回去,要不是這張圖子我也不會和馮永長發生爭執。”
說到這個王師傅是覺得自己真的慘。
一共二十多張圖紙,自己偏偏就和馮永長分到了類似的一張,好巧不巧,兩人作業的地方也相鄰。
一開始他還覺得自己挺幸運。
能和一個本地又有經驗的老師傅搭伴,那肯定是一件好事。
兩人能夠時不時交流一下經驗。
下工後,對方還能帶著他認認路,了解一下這這對於他來說很陌生的機械廠。
最開始他私底下都對徒弟說了,自己也是運氣好才能和馮永長分到一塊,這次來湯城一定來對了!
結果呢?
現實對著他啪啪打臉,打的是鼻青臉腫,甚至這條命都差點賠進去。
越想王師傅越委屈,“我說他那天怎麼就突然發脾氣呢,敢情就是一個瘋子,容不得彆人說他半點不對,我當時就說了,我們這兩張圖紙之所以這麼類似,不是因為對立麵,而是有可能是相貼在一塊的內側和外側……”
容曉曉猛的抬頭:“內側和外側?”
“對呀。”王師傅本想將兩張圖紙拿出來比劃一下,可手剛伸過去又立馬縮了回來,生怕自己的手又沾到上麵的黴運。
便把手揣進衣兜中,光靠嘴巴去形容:“你將這兩張圖紙立起來看看,它們的尺寸稍有不同,一個偏大一個偏小,偏大的物體上麵的凹陷是斜對著偏小物件的凹陷,也就是說這兩個物件完全能用東西卡在一塊,不就是一個內側一個外側?”
正說著,王師傅突然瞪大眼,“欸欸欸……你彆拿起來……算了算了你拿吧,反正我是絕對不可能再碰它們。”
容曉曉還真不顧及這個。
而是將這兩張圖紙立了起來。
圖紙上的圖稿都是一樣大小,隻不過上麵標注的尺寸各有不同,就像王師傅說的一個偏大一個偏小,兩個相似的物體真的能夠組合在一塊。
久久過後,容曉曉突然抬起了頭,臉上有一種怪異的喜感,“我好像有些想法了。”
“什麼想法?”王師傅問著。
作為有經驗的老師傅不是不明白這位小同誌到底在琢磨什麼,隻不過年紀大了就少了那麼幾分好奇心,上麵交什麼稿子他們就做什麼物件,早已經過了好奇這些物件有什麼用的年齡。
但如果有個人願意替他們解惑。
他肯定也是願意聽一聽的。
容曉曉這個時候腦子裡還真浮現出一些想法。
王師傅給了她思路。
不過還得等她再仔細的理一理。
她得去確認到底是內側和外側,還是說內側、外側和中側?
畢竟王師傅並沒有看過其他人的圖紙,不確定這其中還有沒有和他們也類似的圖稿。
實在是等不及想確定腦子中的想法。
容曉曉也顧不上多解釋,對著王師傅就道:“王師傅,我這邊還有些事,就先祝您明天一路順風!”
說完,起身就跑。
她這一走,王師傅就不樂意了,站起來對她跑遠的背影大喊,“你這丫頭不厚道了吧?把我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你就轉身就跑?”
氣的他是直跺腳,想追又追不上。
本來是真不好奇。
但現在被這個小同誌勾得心癢癢,總覺得要是這麼回去了,他指不準一輩子都會惦記著這件事。
可要是讓他繼續留在這裡。
王師傅是打死都不會同意,他隻能回到屋子裡,對著自家徒弟道:“我記得容工要搭乘的火車和我們一班吧?你去問問他們打得幾點的車票,我們和他們一趟車。”
容曉曉隻在火車上待兩三個小時,足夠他問清她到底發現了什麼。
而這頭,容曉曉跑了小半天,還真將所有圖紙都收集起來。
有一些是直接把圖紙給她了,剩下一些全是一比一臨摹。
圖紙全都收集起來後,容曉曉就待在屋子裡不斷的琢磨著。
所以圖稿都是畫的一樣大,但尺寸略顯不同,她乾脆按著這個尺寸將所有的稿子重新繪製出來。
再用剪刀將其剪出來。
吳傳芳正將帶來的被褥塞進布袋中,瞟了她一眼道:“以前讀書也不見她這麼認真,現在就跟著了迷一樣。”
容水根卻樂嗬嗬的道:“認真是好事,也難怪小小進步這麼大,你看看其他人哪有她這麼專注。”
一邊說著一邊湊過去。
本來就是隨意的看看,可看著看著容水根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吳傳芳瞧著,也好奇的看了看,一看就覺得奇怪:“你怎麼全都搭在一塊了?還搭得這麼……這麼整齊?”
也不知道這麼形容對不對。
但瞧見裡麵一格借著一格,還真覺得整齊。
容曉曉將其中一張圖稿折起來。
順著凹陷的地方折。
她折疊的摸樣在吳傳芳看來,就跟自己折紙扇子一樣,一條正麵一條反麵,等折完一張紙把其中一頭捏在一塊,就能當做扇子扇扇風。
不過曉曉沒有做完最後一步,而是將折好的紙張立體的擱在其中。
越看越怪異。
她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父親帶著她上山,卻在山上發現一個蜂巢,而蜂巢內部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