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同樣也是,直接發了幾套卷子讓她考核。
結果最後出來的成績讓甄蘭是啞口無言。
她要真的是一個成績好又優秀的人。
也不至於被甄承福利用,專門借用她驕縱跋扈的性子在其他人麵前刷自己的好感度。
“今天就把東西收好,收好後就趕緊離開。”王剛宇看著她不由就是歎了歎氣。
最開始的時候他挺不喜歡甄蘭的。
因為甄承福的緣故,她來到他們調查隊幾乎就沒做過正事,安排給她的任務要麼就是甩手不做、要麼就是花錢請彆人來做。
有這麼一個下屬,任誰都不高興。
不過等甄承福因為作風問題被抓後,甄蘭表現的也就沒以前那麼離譜,雖然乾活還是沒其他人那麼的艱辛,但也不至於什麼事兒都甩手不做,對比最開始的時候也顯得更加沉默一些。
也不會無端端的惹事情,安靜了好多好多。
本來這件事和他沒關,但是看著甄蘭一臉恍惚的樣子,到底還是多嘴說了幾句:“回去後就去找你家大人,你媽不是還在嗎?怎麼說都是母女,以前就算有些隔閡,母女之間有哪裡會有仇?”
就算甄蘭安靜了一些,但是有她的性子一個人根本沒法過好日子。
尤其是現在工作又丟了,以後的日子沒進項,日子哪裡過得下去?
好在沒有爹但還有個媽。
母女之間就算以前有過爭吵,也不至於真的眼不見為淨吧?
然而王剛宇的安慰在甄蘭聽來,是更覺得茫然。
她那個母親要是能依靠得住,先前就不會灰溜溜的又回到紅山大隊。
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父親就算不喜歡她,覺得她一個女兒家沒法給他傳宗接代,但是母親絕對是一心一意為她考慮。
可結果呢?
根本不是這樣。
父親入了監獄,母親就直接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等她找過去時,都已經開始和下一個結婚對象在接觸,那個家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她不是沒有吵過鬨過,最後換來的是狠狠的幾巴掌。
母親的刻薄、舅舅的嘲諷,完全不顧原先的疼愛,下著狠手把她打了出去。
不過那個時候她心中隻有恨。
恨他們的所作所為,卻沒有低聲下氣的哀求他們收留。
因為那個時候自己還有退路。
紅山大隊的工作是她唯一的保障。
可現在這份保障都沒了,她又該何去何從?
心中是特彆的恐慌,手中緊緊握著包袱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裡。
但是甄蘭還是得走。
這裡根本不是她能留下來的地方。
父親做的那些事她雖然不知情,但也大概能夠猜到肯定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不然家裡的日子不可能過得那麼好。
原先隻覺得能享受到這份優待,自己是一個有福分的人。
可現在所有的優待沒有了,反而還成為了十分沉重的枷鎖,扣在她的肩膀上壓的她直不起腰身。
這種日子實在是太可怕了……
甄蘭特彆後悔,後悔以前一切的所作所為。
然而在紅山大隊中並沒有人同情她,尤其是一些容姓的人。
甄承福參與到這件事,那肯定也是知道李仕截流信件的事情,說不準這裡麵還有他的插手。
這是害自己和家人失散這麼多年的罪魁禍首。
對於甄承福的女兒,又怎麼可能好臉色?
就是赤裸裸的遷怒。
但是沒有人會責怪他們去遷怒一個姑娘家,尤其是這幾天。
除了最開始的那一通電話之外,這兩天陸陸續續來了不少消息。
有好消息自然也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接近三十來年,他們一家人又能在電話中重聚,雖然因為電話費的緣故沒法多聊,但是能知道雙方還在世,就足以讓他們心安。
而壞消息是……
來電話的並不是本人,有的是伴侶或者晚輩、有的是街道處來的消息。
這些都是在說對方已經不在人世。
給了一個什麼時候去世的消息以及安葬在什麼地方後,就沒了後續。
因為這些消息,紅山大隊的氣氛顯得格外古怪。
有人高興有人難過,世間的喜怒哀樂並不相通。
得到了消息越來越多。
容婆子這兩天也顯得有些沒精神,她時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呆呆的望著前方,就算有人走到身邊她都不一定能注意得到,除非開口喚她兩聲音才會引起她的注意。
家裡人不是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但一些安慰的話語反複說反而更沒效,容水根那是費了好大的心思尋各種有趣的話題,就想讓一姐心情好一點。
他也很擔心大哥。
有時候出門見到那些為家人去世而痛哭的人,心中也是特彆的忐忑。
但他同樣在意在自己眼前的一姐。
實在不希望一姐因此身體熬不住。
今天就和往常一樣,和一姐一同坐在後院,說了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你也知道我原先什麼都不懂,那個時候咱們村子有幾個認識字的?最開始的時候我隻用了兩塊糖哄著巷子裡的孩子教我識字,當時可沒少人笑話我……”
那個時候的日子是真的不容易,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回來,實在不甘心和其他流浪漢一樣,每天就混吃等死,等著街道處來救濟他們。
但是想要謀劃出一條生路又很難。
他一個什麼都不會又不識字的人,除了一身力氣之外什麼都沒,這樣的人哪裡能入得了其他人的眼?
所以他得讓自己有一些優勢。
領了救濟糧後,硬是忍著肚子咕咕叫也沒吃下去,而是攢了攢換做了兩塊糖,請著巷子裡的孩子們教他識字。
真的沒少人笑話他。
覺得他一個大小夥子跟一個小孩學習,那是要多丟臉有多丟臉。
“這張臉皮就是那時候厚起來的,彆看他們原先還笑話我,可真當我識了字被師傅收為學徒,就輪到我笑話他們了。”
容婆子一手搭在他的手背,輕輕拍了拍:“你也是吃了不少苦,不過好在先苦後甜,現在都好了。”
“可不是嗎?”容水根咧嘴笑了笑,“真要說起來,咱們容家的孩子都聰明,隻要咱們想什麼事兒做不成?看看我、看看曉曉,再看看醜牛,這孩子的學習成績也不錯,沒少被老師誇獎了。”
本來還站在旁邊往下方小河中扔石頭的醜牛突然臉紅起來,手抓著衣擺顯得扭扭捏捏,明顯是害羞了。
“以後得好好培養他,上了高中後就跟著他表姑姑學手藝,以後想進廠子還不容易?”
那不是容水根誇。
這段時間他也沒少聽外麵說,更明白小閨女做的那些事,要真的成為她的徒弟,去鎮上工廠當技術工那絕對不是一件難事。
甚至不用求來求去,那邊說不準會主動來請。
容婆子也是跟著點了點頭。
她還不知道孫子未來的路是怎樣,但是她明白有曉曉在,醜牛以後想進廠是真的要比尋常人來的容易。
真要說起來,現在比原先好得太多太多了。
不但找到了小弟一家,還因為他們一家讓自己和醜牛的生活變得更順。
再加上從董春那裡拿回來的錢,足夠撫養醜牛長大成人,甚至娶妻養孩子的錢都有了。
真的沒什麼需要發愁的地方。
尤其是和小弟還重聚在一塊,這個時候就應該高高興興,而不是讓小弟在旁邊費心思哄著自己。
但有的時候,她就是忍不住去多想。
想大哥,想當年跟在大哥身邊的父親,大哥寄來的信件她是一遍又一遍讓醜牛讀給她聽,幾封信連她都快要背下來了。
但是在信件中,大哥並沒有寫到關於父親的任何信息,想想就知道人肯定在逃荒的路上就沒了。
還有大哥……
為什麼這十幾年沒來信?
她一直覺得大哥是他們家最聰明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如果不是在路上一再的鼓勵她繼續堅持,她也不一定能活下來。
那麼不容易放棄的大哥,為什麼這十幾年來都沒給家裡來信?
如果大哥還在……肯定會……
其實不僅僅是她,就連小弟也想到了這個。
隻不過現在誰都不敢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想,都還抱著期待。
期待或許他們想錯了。
說不準年後就能收到大哥的來電。
腦子裡就一直在胡思亂想,想七想八根本停不下來。
弄得她自己都有些遭不住。
但偏偏又停不下來,看著小弟眼中的擔憂,她擠出笑意道:“你彆擔心我,我好著呢,能吃能睡能走,不會有事。”
容水根卻根本笑不出來。
心裡是更放不下心。
吳傳芳端著一些魚乾過來,將這些東西放進旁邊的竹簍中,開口說道:“要不這樣吧,一姐和醜牛乾脆和我們一塊去平慧那邊,待在家裡確實容易胡思亂想,正好趁這個機會帶著一姐出門散散心。”
這人不能閒著。
尤其是心裡惦記事的時候。
一個人傻待著胡思亂想多了,反而更不好。
她跟著道:“正巧一姐的眼睛不是還得去省城複診?咱們繞繞路,先去省城一趟再去南望大隊,一路多逛逛不但能讓一姐散散心,也能讓醜牛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