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攻擊時,並不用鳥喙,而是用它那雙巨大的,像是鴨子璞一樣的爪子來把郎月星按在水麵下,伴隨著重力壓迫,郎月星的骨頭幾乎全碎,血水混在湖麵下,幾乎鋪滿了近百米的空間。
古來已經等不得什麼,他立刻將手中的小刀扔了出去。
與此同時,他大聲喊道:“張老!”
在這黃泉路中,玩家無法使用任何道具和技能,所以為了保護古來能夠活下來,春風笑將本身就是鬼怪的老人派了過來。
這原本在自由城中死去的老人,最終跟隨他闖過了很多次副本,甚至在春風笑的幫助下,逐漸擺脫了原本被控製住的生活。
張老又一次歎氣,他抬起頭,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多出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蒼老的皮膚之下,是猶如蟲子一般到處滾動的活物。
“去吧。”張老聲音幽幽,“放開了吃。”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一隻白色滾圓的肉蟲從他臉頰中爬了出來,指甲蓋大小的血洞順著下巴落在了衣服上。
這隻肉蟲像是起了帶頭作用,沒一會,老人身上已經全是傷口,幾乎看不到一絲完好的皮膚。
古來擔憂的往那裡看著,但是此時卻也顧不得那麼多,郎月星的情況比他想象中的要危急,幾乎是處在瀕死的狀態中。
“讓我過去,我必須要過去……”
“過不去。”老人拒絕道:“會死。”
彆看肉蟲又多又猛,卻也不是那隻怪鳥的對手,鳥本來就是蟲的天敵,這隻長相酷似獼猴的鳥更是其中的翹楚,嘴巴一張一閉,就吞去不少肉蟲,縱然這肉蟲能夠啃食怪鳥的血肉,也收效甚微。
它能在自己被吃掉前,徹底消滅麵前所有的敵人。
這敵人自然包括了古來和身旁的老人。
古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按了下太陽穴,努力平複下因為關心而變得慌亂的情緒。
“抱歉,剛才的話當我沒說。”他抿著唇角,眉眼間滿是慎重,“我的性格在聽到那聲音的時候被影響到了。”
他本身不是個容易激動的人,更何況郎月星如今隻是瀕死,並不是真正的死亡,還有很多機會,所以,古來更加沒有什麼理由來焦躁。
“嗯,我看出來了。”老人含笑道。
他臉上的血洞已經慢慢愈合,要不是身上的衣服被染成了血色,幾乎看不出剛才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那些蟲子能聽我指揮嗎?”古來問。
老人點頭:“可以。”
“怎麼做?”
“它們是金珖蟲的幼體,你平時怎麼對金珖蟲,現在就可以怎麼對它們。”
古來倒是沒想到金蟲的幼體竟然是這些白色肉蟲,這麼說,當時在自由城中,春風笑使用的肉蟲,如今全都孵化出來了?
一想到金蟲的威力,古來的心中一定。
他指著那隻鳥道:“吃它的翅膀。”
怪鳥之所以會占上風,很大程度上是它能飛,沒了翅膀,戰鬥力也就下降了百分之八十,至於剩下的,則需要古來自己動手了。
古來看著老人道:“麻煩張老吐出剛才的霧氣。”
“可以。”老人應允,再度從口鼻噴出渾濁的霧氣,這霧氣一點點蔓延,遮住了怪鳥的視線。
古來這時又引導著肉蟲將怪鳥引到稍遠的地方,這才抓住機會,跑到郎月星被困的地方。
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郎月星的傷比想象中的還要慘烈,那怪鳥故意不殺他,很多傷口全是避開了要害部位。
朗月星的骨頭儘碎,皮膚表麵被割出一道道傷口,手腳的地方還被怪鳥吞下不少血肉,隻是看著,古來便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
即使是有了心理準備過來,即使現在的情況比郎月星死去要強很多。
但是。
但是古來還是無法控製住心底那突然湧上的怒火。
這火焰灼燒著他的神經,些微的刺痛從右眼發出,他死死咬住嘴唇,看了幾秒鐘,才半跪在郎月星身邊,輕輕觸碰著他的身體。
郎月星的眼睛被怪鳥啄掉,已經沒有眼球,他感受到自己在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一時間竟然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我……還活著嗎?”他的聲音很微弱,幾乎被古來忽略掉。
“還活著。”古來啞聲回道。
“是誰?告訴我……我還活著嗎?”
古來看到他的耳朵也流出了血,知道他已經聽不到了,稍稍俯下身體,將他的額頭抵在自己的喉嚨上,緩慢地開口:“還,活,著。”
郎月星的唇角揚起微笑,他仰著頭,想要看清來的人是誰,卻想起自己已經沒有了眼睛。
“是醉光陰嗎?”
“是我。”
“醉光陰?”
“是的。”
“你是醉光陰嗎?”
“是我。”古來一遍遍地回答著他的問題,每一次,都顯得極為認真。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隻被肉蟲攻擊的怪鳥,手指微微動了動,從口袋裡拿出阿椒給他用來保命的炸彈,這顆炸彈隻有指甲大小,是一個黑乎乎的,像是紐扣一樣的東西。
據阿椒所說,這炸彈的威力比平時他使用的要小很多,但卻更加陰毒,裡麵被他放了沾之即燃的東西,當古來遇到危險扔出去,敵人不會立刻死亡,他們隻會被這火焰吞噬,在痛苦中感受著自己的生命越來越弱,直至咽氣。
古來對於武器沒什麼特彆的想法,但也能明白阿椒製作這顆炸彈時,那種玩鬨的心,所以他隻是笑笑接過,並不覺得自己有機會使用。
現在,他卻要用了。
“過來,把這個帶走。”
古來將紐扣炸彈扔了過去,一個圓滾滾的肉蟲爬了過來,它比剛出來時要胖了許多,如今已有成年人的手指粗細。
這肉蟲的智慧很高,大概是整個蟲群的頭領,接過了紐扣炸彈後,又被古來囑咐了幾句,才扭動身體,大力點頭,算是回應。
蟲子們將紐扣扔了過去,以它們的速度和姿勢沒法標準,而且準頭還不高,試了幾次後,角度都不是特彆好。
古來並不催促,他隻是看著,直到蟲子們將紐扣準確的扔到了怪鳥的口中。
下個瞬間,怪鳥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嘶吼,古來在毫無防備間,被這聲波刺穿了耳膜。
他悶哼一聲,隻覺得頭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錘了一下,腦袋暈沉,耳朵嗡鳴,抬手摸了下耳朵,隻摸出了一手的鮮血。
郎月星還在不停的張口說話,但是聲音,古來已經沒有辦法聽到。
這短暫的失神讓他沒有立刻回應到郎月星,後者頓時不安起來。
“醉光陰?”
“你還在嗎?”
“醉光陰?”
“在。”古來又一次發出聲音。
郎月星聽到後,神色緩和了一些。
刺目的亮光從怪鳥那邊傳出,由體內燃起的火焰從內到外給予它最痛苦的懲罰。
古來又覺有些不夠,甚至想要讓肉蟲在湖麵下挖個大坑,將這怪鳥埋入其中,一半被火燒著,一半被水淹,以此來彌補郎月星所受到的罪行。
但是僅存的理智讓他沒有這麼做,他將清心茶的茶葉塞到郎月星口中,似是感受到這份茶香,郎月星更加激動了。
他那張滿是血汙和傷口的臉上,竟然真真切切的表露出了一種得到滿足的神態。
“我一直都在想著你會來。”郎月星笑了起來,說道:“你果然來了。”
“我的希望沒有落空,你救了我。”
“醉光陰,我知道是你。”
“我就知道會是你。”
“你說過不會放棄每個隊員,你做到了……”
“你比我厲害,我當初可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項選擇,就是加入你的隊伍。”
“如果……我能活下來……”
“我一定好好像你學習……”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那因為茶香而帶來的回光返照已經消失不見,古來聽不見聲音,隻能看著他的嘴唇動作越來越輕微。
“張老……你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古來聲音發顫。
老人也沒有什麼辦法,他搖了搖頭,歎息著,“放棄吧。”
除非他們現在立刻離開黃泉路,讓治療道具生效,否則隻能眼睜睜看著郎月星身死。
“不對,不對……還有辦法……還有辦法……”
古來咬著牙把郎月星抱起,他朝著那印在心底的聲音方向跑去。
“你可以救他!我知道你可以救他!”
“救他啊!”
“不管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他奮力嘶喊了起來,脖子上青筋直冒,那雙眼睛已經滿是血淚,再混著耳朵上的血水,幾乎與郎月星一樣狼狽。
一聲輕歎響起,古來消失在原地,留下的,隻有那不知道是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