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雖然她沒有表露出嫌棄的神色,但古來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口又中了一刀。
醫生們大概檢查了下古來的身體,確定真的沒問題後,才看下阿茴的肩膀,皆是露出駭然之色。
“這……陸特派員,您竟然……還能動?”一名醫生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肩膀,不忍道:“骨頭都碎成渣了……您沒有不疼嗎?”
“疼啊。”阿茴奇怪地看著他,仿佛他說了句廢話。
醫生被噎了下,“那疼的話,為什麼還能……”
“忍著就好了。”阿茴覺得這醫生的腦袋有點問題,疑惑地看著古來,對他露出了非常懷疑的表情。
古來明白醫生的想法,不熟的人總是接不上阿茴的腦回路,現在他倒是有點明白阿茴的想法。
“要怎麼治療?”古來問。
“這個好治,不過有點疼……”醫生說到這頓了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顯然是不覺得阿茴忍不了。
他四下看看,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拇指打下的圓柱形透明瓶子,這瓶子裡麵是一團灰蒙蒙的霧氣,全都聚集在瓶子的下方,而上方靠近瓶口的地方則沒有任何變化。
醫生將瓶蓋打開,霧氣翻湧,爭相從瓶口中湧出,很快,就彙聚成一個模糊麵容的女人。
“媽……”醫生用剪刀剪下了阿茴肩膀上的布料,“這位病人需要您幫幫忙。”
那女人的體型略顯粗壯,點了點頭,靠近阿茴的肩膀看了下後,又咧開唇角,抬手按在了上麵,她的右手五指化作一把把手術刀,左手五指則是各類工具和醫療用線。
“都過來都過來,主任親自動手做手術,機會難得,能學多少學多少啊!“這醫生高聲喊了起來。
聲音一出,其他在各處治療的醫生趕緊停下手裡的動作,紛紛往這裡趕來,有兩個本來在縫線,此時線也不封了,把針一扔,囑咐傷員彆亂動,等著他一會過來繼續。
傷員:???
古來無語。
阿茴沉默。
她抬眼看了看這一圈炙熱的眼神,有些不適挪了挪身體,遠離古來一些距離,小聲嘟囔著說:“……我又不是案板上的肉……”
古來想:你這可比肉金貴多了。
他的位置還是有些礙事,在那些醫生譴責的目光中,古來硬著頭皮沒動彈,他盯著阿茴的肩膀,那處血肉被重新切開,女人的手指靈活,鑷子極快的將碎骨一片片挑出來,又重新拚合,放在正確的位置上。
即使是古來這樣不懂醫術的人,看到這個,也不禁覺得像是藝術一樣,手指翻飛,行雲流水,觀看體驗極佳。
不過他和學醫的還是不一樣,很快就回過神,見阿茴額頭上滿是冷汗,他摸了摸口袋,空無一物,又點開終端,吩咐調查員拿點東西過來。
疼痛並不難忍,阿茴自小就極為習慣這類的疼痛,想要活下去,就得不能怕苦怕累,為了能夠支撐起弟弟和她的生活,阿茴受過很多非人的折磨。
她早就已經習慣。
但是習慣不意味著喜歡。
像阿茴這樣的人,她知道不會有英雄出現,所以從來不開口求助,任何時候都隻能靠自己,為了能夠在弟弟麵前,當好他的榜樣,所以時常硬撐著身體,裝的次數多了,她就真的覺得自己如此厲害。
還是有點難受……
阿茴麵無表情的想著,刀鋒在體內旋轉的時候,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刀的走向和力度。
‘輕了,要是再重一點,能挑斷我的手筋……
‘手術刀很好用,下次可以試試用手術刀殺人,方便攜帶,威力也不錯,不過……算了,阿椒會做,等見到問問他……’
‘餓了,我想吃飯……’
‘有糖嗎?’
阿茴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她的思維發散,很長時間才會突然在腦子裡冒出一句,更多的時候是沉默的發呆。
“張嘴。”古來的手指觸碰到了她的唇邊。
阿茴順從的張開口,一個冰涼的東西進入口腔,接著便是讓她歡喜的甜味。
“糖!”
阿茴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的舌尖裹著這顆糖果,整張臉也因此而變得生動。
古來溫和地笑了笑,慢慢撥開手裡的糖紙,“不用那麼急,慢慢吃,我這裡還有很多。”
“再給我一顆。”阿茴說道:“我要奶糖!”
“好——”
古來有求必用,糖果的效用立竿見影,阿茴整個人都變得健談了一些。
大約兩個小時後,這場艱難的手術才算是徹底完成,女人對著阿茴道:“你是我見過最能忍的人。”
阿茴扯著唇角,謙虛道:“還好。”
女人無奈,語重心長:“我沒有在誇你,有的時候能忍不代表是好事,你的疼痛全都忍了下來,隻會帶來更多的病變,不管是身體還是做人,都是一樣。”
“不過,你倒是有個不錯的……朋友。”
“嗯。”阿茴點頭,看著古來認真道:“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古來笑著說:“這句話,也是我想送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