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了。”
朗月星呼吸一窒，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為什麼……”
“因為這不是我們的世界。”古來溫和地笑了笑，安撫道：“沒有必要在這裡成為主角。”
“可是……”
“朗月星，我並不想出名。”古來揉了揉他的頭發，冰涼的觸感在掌心中蔓延開，這孩子的眼中滿是憤怒，似乎不明白古來為什麼會這麼選擇。
“如今的結局不是我一人的努力，要是沒有仙萱十幾萬年的堅持，沒有燎原火四百年前的斷尾求生，沒有曲恒的慷慨赴死，沒有無影市千千萬萬在崗位上努力生活的普通人……我是絕對沒有辦法讓遠航者離開的。”
“一個世界的興衰變迭通常會有它的規律，我們是侵略進入的病毒，不管做出了何種大事，都必須要謹記，我們並不合法。”古來仰頭，看著天空之上的仙萱。
慈愛的母親正在注視著她的每一個孩子。
“這是她的世界。”
“隻能是她的世界。”
古來很清楚仙萱想要拉攏和投資他，給他建廟，讓他成神隻是第一步，這樣做的目的是給古來一個求生的機會，一旦他答應下來，後續還會有無數的手段來將他與這個世界綁定。
這樣不好。
很不好。
即便到了現在，古來依舊無法放下對仙萱的警惕，他沒有辦法全身心的去信賴她，而且他也並不想去和上紀元的老玩家有所牽扯。
兩人隻要保持友好的關係就足夠了，多的，不需要再增進感情。
否則，他怕有一天因為過於習慣仙萱的幫助，會變得軟弱，喪失應有的理智。
人是有惰性的，沉迷著一時的輕快是走不遠的。
更何況仙萱的目的與他並不相同。
她想要的是覆滅遊戲複仇，但古來不想。
至少現在不想。
古來隻想安安穩穩地活著，慢慢升級，然後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合適的位置，拿到遊戲的結束券，徹底離開這些噩夢一般的副本。
朗月星聽得迷迷糊糊，茫然不已。
倒是他山石又深深看了古來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
他其實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清楚，但很少會出言阻止，即便有時候並不理解古來的意圖，也會忠誠地將命令執行下去。
他山石是支撐起團隊的基石，不起眼卻極為重要，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信賴著他，而他，也能回饋這種信任。
古來對他笑了笑，雙眼彎彎，將朗月星往前一推，說道：“去玩吧，不用多想。”
朗月星撓了撓頭，實在沒明白也真的不再想了，反正有光陰哥和石哥在，天塌下來都不怕！
他是名副其實的小孩，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古來朝著旁邊看了看，發現身邊隻有他山石在跟著他了。
“咱們也去看看。”古來拍了下他山石的肩膀，“這可是難得的體驗。”
他山石點了點頭。
“讓一讓，啤酒！有要啤酒的嗎！”從人群中冒出幾個鬼孩，背著大大的啤酒罐大喊了起來，“鬼和人都能喝的啤酒！有要的嗎！”
很多人朝著他們伸出手。
他山石要了兩杯，給了古來一杯，冰涼的啤酒杯上還有著些許的寒冷的水汽，黃橙色的液體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給這熱鬨的氣氛中又增添了一份歡樂。
他舉杯，遙遙示意。
古來含笑著湊近，與他碰了一杯。
兩人相視而笑。
慶典持續了整整一天，在淩晨的尾聲時，仙萱看著皎潔的月光，美麗的臉龐在此時仿佛被披上了銀紗，她斂下眼瞼，伸出手指，輕輕抬起——
一陣大風吹起，蘭京市荒廢了許久的中樞位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一棵巨大的樹木，那樹越長越高，幾乎要頂破天空，樹葉寬大茂盛，在風聲中發出簌簌聲響，淺金色的光芒自樹冠中飛出，如漫天螢火，又如萬家燈火，落在每個人的眉間。
接著，他們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人類擁有了虛化的能力，鬼魂也可以變成實體，這一次，他們之間的好像徹底變成了同一種人。
仙萱薄唇輕啟，含笑道：“現在，世界是你們的了。”
沒有人說話。
數萬人的場地中安靜得不可思議。
隻有夜空中的煙花不曾停歇，絢爛奪目的多彩之花映照在所有人的眼中。
沒有人會忘記這場慶典。
正如沒有人會忘記母親。
仙萱的目光看向了遠方，她看到了奔騰的河流，看到了浩瀚的海洋，看到閃著色彩斑斕的森林，同樣也看到了黑色翻滾的鬼蜮、
風吹過了峽穀，穿過平原，闖過巍峨山巔，又吹拂在孩童的臉上。
那雙明亮的眼睛，在注視著她。
仙萱又一次笑了出來。
她將化作萬物，繼續庇佑著這顆星球。
她是萬物。
萬物是她。
春雨夏木，秋實冬雪。
花泥荷塘，蟲草百獸
皆是她。
古來意識的最後，是她無聲的一句：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