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幾人的地位都相同，但作為最新晉升的一員，這人還是保持了相當大的恭謹，停了下，道：“我覺得此時不應該再和柒柒柒作對，我們得順應她們的想法進行和談。”
頭發花白的老人不高興道：“上次不是定了嗎？給她們讓位，怎麼？彆告訴我還沒有法規出台？”
“嗯……我們的效率嘛……”
作為一個國家的政體，任何一項法律法規的出台都需要很多人在開了很多場會議反複斟酌措辭，將前後的優點後果都調查清楚才能夠實施，而且就算出台了，也不會立刻全國性推廣，而是先從一個城市開始進行試點工作才行，這樣也就導致了及時性的滯後。
其實他們上次開會才隻過去三四天而已，根本用不了這麼急，往常也從沒有這麼短的時間內開第二場會議，如今是因為柒柒柒組織的動作太大，也太嚇人了，為了以後的美好生活，他們才決定召開第二場會議。
如果每一次都是如此被動的話，那麼他們早晚會先機全失。
“我們現在要怎麼做？督促下麵立刻將承認女性地位的公文發出？”瘦高個雙手交握，放在桌前，“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暴力之家呢？”有人問道：“之前不是說要讓他們出手嗎？現在效果怎麼樣了？”
“唉，彆提了。”瘦高個翻了個白眼，“那群人也就在咱們麵前作威作福了，同為玩家，他們根本比不過柒柒柒，剛一照麵就被殺了大半，就算還有幾個活下來，但用處也不大了。”
花白頭發的男子不可置信道：“他們不是七級玩家嗎？這麼容易就死了？！”
“柒柒柒組織的七級玩家比我們想象的多，那個臥底傳來的消息已經過時，我們的情報失誤也是導致他們任務失敗的一個誘因。”瘦高個掌管著情報方麵的工作，所以對此看得很透徹，之所以沒有在會議一開始就提出此事，是因為他不想傳播焦慮，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焦慮已經足夠大了，也不差現在這一件。
沉默。
在場的幾人全都說不出話，他們全都清楚，就算現在服軟也沒有意義了，作為殺手鐧的暴力之家都被解決了，那麼他們是真的沒有餘力與柒柒柒進行對抗了。
隻不過說是要投降，他們又抹不下麵子，畢竟阿茴的作風不像是能夠妥協的人，她應該會選擇和明靈完全不一樣的路。
那是一種強硬的，不容回頭的路。
即使從未見過麵，但莫名的，他們就是對阿茴的作風有著清晰的了解。
花白頭發的人歎息了聲，原本臉上的憤怒也消退不少，他喃喃道：“這算報應嗎？”
“報應？”議會長摸著下巴，竟忍不住笑出了聲，“巧了，我最不信的就是報應。”
如果這世上真有報應，第一個就應該先劈死那些躲藏在地下的一群怪物。
“你有解決辦法？”瘦高個問道。
議會長笑而不語，顯然是胸有成竹。
他敲敲手下的桌麵，開口道：“會議先開到這吧，我這邊做些準備，等到完成後再跟你們聯絡。”
瘦高個表情遲疑，好半晌才道：“那你注意安全。”
其餘人則沒吭聲，他們沉默著結束對話，如同上次一樣變成球體漂浮在空中。
議會長在沉寂的房間中呆坐了一會，才憤憤捶了下桌子，他此時的麵上哪有剛才的雲淡風輕，全然一派不安和憤怒，還有著對未來的惶恐。
“為什麼……非要逼我呢？”議會長喃喃說著，緩緩站起身，背著雙手，朝著外麵走去。
這一次守在門口的變成了狐狸臉的怪物，它有著能夠和人類溝通的能力，見到議會長神色鬱鬱，便笑眯眯地湊近詢問著相關事宜。
議會長深吸一口氣，突然跪在地上，抱著怪物的腿大聲喊道：“您可要幫幫我啊！要是再不出手的話，大人們可就沒有糧食過冬了！”
狐狸臉的怪物撓了撓耳朵，它是比彆的怪物聰慧一些，但也達不到人類的地步，所以此時有些茫然。
議會長哀嚎著將柒柒柒組織把男人變成女人的事情說了出來，他怕狐狸臉怪物聽不懂，用簡短的話道：“如果被她們徹底得逞，以後送給大人們吃的東西就再也不是有筋道味的男人，而是軟趴趴的女人了！”
這話可比一百句懇求都有用，這群怪物們之所以願意呆在了這個落後的星球，為的就是享用那些男人的肉，現在倒好，很快就沒有原料了，那簡直是要了他們的命！
沒有比戒肉更痛苦的事情了！
至少狐狸臉的怪物可不想就此吃素。
他嗷嗚嗷嗚的叫著，打算呼朋喚友。
見此情景，議會長的心也放下了。“所以，這就是你們一直不肯見我的秘密嗎？”
霎時，一句輕柔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議會長的背後汗毛直立，他猛地扭過頭，正看到了明靈帶著兩個人走進來的場景。
狐狸臉的怪物用著彆扭的人類語道：“你是！誰！怎麼敢！闖進來！！”
明靈溫和地笑了笑，她看著狐狸臉的怪物，雙眸帶著包容的溫柔，“為什麼要擋著我呢？我們不是最親密的關係嗎？”
狐狸臉的怪物雙目登時迷茫起來，他訥訥地點著頭，對明靈的話表示認同。“是、是的……”
明靈的技能有著能夠提升好感度的能力，她很輕易的便將毫無防備的怪物變成了自己的手下。
這時候，她將視線放在了渾身顫抖的議會長麵前。
“您好。”明靈上下打量著他，“有點意外，我還以為站在我麵前的會是領導人。”
議會長咽了下口水，試探性地問道：“你想要見他？我、我可以讓你們見他……”
“我們見他乾什麼？”淺藍色頭發的女人無語地說：“來到這裡肯定是要找幕後boss啊，看起來好像就是你個混蛋？”
議會長：“…………”
他沒吭聲，但不代表著明靈會就此放棄詢問他的事情，淡淡道：“我知道的東西不多，但也不少，如果你不打算與我進行友好會談的話，我也不介意使用武力。”
“反正我們這些女人，在你的眼中，應該就是那種肮臟落伍的卑劣種族吧？你們那個什麼計劃？……聖種胚胎？還真是好聽的名字，如果能夠無子宮進行生育，我百分百支持！對吧？”
一聽明靈這麼說，議會長更是要嚇癱在地。
阿藍忍不住鄙夷道：“丟人現眼！”
“是是是，我丟人現眼……”
他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活命嘛，哪管什麼姿態難看不難看出？再說了，這在他心中也沒覺得丟人，他認為自己忍辱負重臥薪嘗膽，就等到三十年河東那時候振臂高揮，所有人都納頭來拜！
議會長最擅長隱忍，他能夠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因為能忍。
當初遊戲出現想要奴役他們，某個人激烈反抗，結果當場被鎮壓，他能忍，便默不作聲地當了遊戲的狗，此後二十年，算是平步青雲，從一個普通小人物，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的位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隻要他願意，他可以隨隨便便就顛覆一整個國家。
權力的滋味隻要是嘗過，他就再也不想回到從前，議會長靠著同胞的血肉活到了現在，心中的那絲愧疚早就隨著時間的流逝徹底的消失了。
他咽了口水，仔細觀察著三人的表情，見她們沒有立刻動手殺人，先是鬆了口氣，接著讓出了位置，說道：“這個地方太臭了，我們可以找個乾淨點的店裡慢慢聊。”
明靈露出了微笑，她看著議會長慌亂的身上，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搖頭拒絕，議會長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見，當即就點頭同意，表示明白。
他歎了口氣，四下看著，邁過狐狸臉怪物的屍體，朝著這洞窟中的一個勉強算是乾淨封閉的房間走去。
那房間裡堆滿了各類打掃用的工具，明靈掃了一眼，定在了放置著和議會長相同體型的一個防護服上。
議會長難得露出一分羞窘，他道：“以前……有時候會被叫來打掃衛生。”
高尚夏捂著鼻子，悄聲湊到明靈耳邊道：“很重的血腥味。”
阿藍也道：“我覺得有人盯著咱們，殺意很濃。”
明靈在身旁練出幾個橙色的小球，微微笑著說：“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議會長正色道：“你說。”
“你是什麼人？”明靈問道。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要知道，但最關鍵的一點還是這個。
她需要知道議會長的身份，以及這個人為什麼能夠在背後操控整個世界，造成了二十年間的無數慘劇。
議會長沉默了半晌，道：“我的名字……已經被抹去了，在我被遊戲選中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再也不是我了。”
“玩家？”高尚夏疑惑地打量著，“也不像啊。”
“不是玩家，是副本管理員……也就是次一級的GM。”明靈低聲道：“我以前聽春風笑提過……沒想到，在我的世界中竟然會有……想要成為副本管理員需要很苛刻的條件，有時候甚至比闖A級副本更難。”
議會長點了點頭，說：“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是在二十……不，正確點來說，是二十五年前被選中的。在此之前，我隻是個普通的大學生。”
二十五年前的大四畢業晚會上，他喝得有些多了，靠在好友的身旁睡得迷迷糊糊，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白茫茫的房間，和他一樣的還有數十人，他們需要闖過各種關卡才能活下來。
彆看議會長現在有些慫，當年可是莽人一個，他和好友兩人相互扶持，一起闖過了最後的關卡，當時的遊戲給了他們兩個人GM的身份，並且告知了世界本質，好友當即表示自己絕對會好好守護整個世界，讓遊戲放心。
但沒想到他轉身便用了遊戲給出的能力，毀了副本與遊戲的鏈接，也正是因此，遊戲才決定派遣一群怪物當做監工，而毀掉副本的好友則被毀掉了身體，隻留下靈魂與核石進行融合，讓他的靈魂永遠承受著無儘的痛苦，以此來進行懲罰。
好友錚錚鐵骨，顯得他就越發的無能軟弱，議會長倒是絲毫不在乎這點，他隻想活下去，哪怕被千萬人唾棄，也會活下來。
“……照你這麼說，你現在最多五十歲，可是看著不像啊……”阿藍皺眉，敵視的情緒沒有掩飾，“看起來像七八十的老頭。”
議會長扯了扯唇角，“很正常，我的衰老程度比正常人高很多……但是隻要我能夠得到那些大人賜予我的藥丸，我就可以活的久一點。”
“貪生怕死。”阿藍說。
“人之常情。”議會長說。
明靈又問道：“是誰讓你發布那些厭女公文的？”
議會長老老實實道：“這是我們發起會議後得出的結果。”
“會議？”
“是的，還有其他人。”
明靈朝著山洞那裡望了望，她能夠感覺到威脅生命的危險正在注視著這裡，但她沒有絲毫閃躲，周圍的小球越聚越多，她眉目柔和，不肯往後退出一步。
八級玩家的威懾在此時彰顯。
那幕後的怪物選擇了退縮。
明靈笑意更深，對著議會長道：“麻煩你帶我們去開會的地方看看吧。”
議會長嗯了一聲，領著她們前往會議室。
阿藍一進去，便驚呼道：“這還是我們的世界？”
原因無他，這裡的一切科技都讓人極為震撼，從各種方麵都領先世界科技水平幾十年。
明靈和高尚夏就淡定多了，她倆曾結伴去過一些高科技發展的未來，已經提前被震驚過了。
“其他人呢？”明靈問。
議會長指了指天花板，在上麵漂浮著五個小球，議會長來到桌前上座，敲了敲桌子說：“開會。”
五個圓球便晃晃悠悠飄下來，各個臉色都很不耐煩，“什麼事！上次開會才過去多久？”
議會長對著他們幾個倒是擺足了架子，道：“出了個大事。”
“啥？”
“我們被人偷家了。”議會長道。
眾人：“…………”
他們這才注意到在身後的明靈等人，一個個麵色古怪，殊不知明靈同樣也是覺得古怪至極。
阿藍本想說些什麼，但被明靈製止，她們淡然對視，這五個人中的表現也各有不同，有的怒意勃發，有的怯懦閃躲，有的冷靜自持，有的甚至已經站起身準備跑了。
明靈想了想說道：“這些人我都看過了，現在，我要去見你的好友。”
議會長臉色大變，他不安地朝著另外五人看去，但見其沒有異樣，才鬆了口氣，淡淡道：“我帶你去。”
在這五人麵前，他又一次變成了那個寵辱不驚的議會長。
阿藍暗自嗤笑，覺得這種裝逼戲份不戳穿實在是天理難容，不過明靈一直在旁邊看著，倒是沒有機會這麼做。
“這是在乾什麼？”
等到議會長將她們帶到了那個關押他好友地方時，阿藍和高尚夏均是不可置信，唯獨明靈淡然處之。
——她早已預料到此事。
“這就是遊戲的懲罰。”
明靈看著核動力爐，從窗口中看到了火焰中那張與議會長一模一樣的臉，歎息著：“隻要是與遊戲作對的，不管此人是生是死，哪怕隻剩下靈魂，它都要愚弄到底。”
不管是之前在會議廳還是在核動力爐這裡，都隻有議會長一人而已。
他在最初應該是拒絕了遊戲的提議，於是遊戲便將他的靈魂分成幾份，一份投入爐中烈火燒之，其他魂魄則成為了會議中的六人用來進行輔助遊戲的管理。
“你……可惜了。”明靈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清醒……”
議會長顯然還沒明白過來，他隻是憤怒地看著鋼壁，眼中遮掩不住的嫉妒。
明靈揮了揮手，對阿藍說：“動手吧。”
阿藍沒有猶豫，反手便將議會長殺死。
議會長本身沒有多餘的能力，他能夠活下來靠的是遊戲的庇佑，在死亡之後，他所有的靈魂會跟著消散。
本以為他會一直糊塗下去，沒想到最後的關頭，他猛地清醒過來。
他睜大雙眼，躺在地上，掙紮著想要站起，明靈走過來扶住了他。
議會長虛弱道：“我……做了好長好長的夢……”
“夢裡，有人想讓我殺死我的同胞，他們說，若是不殺，便是我死，我選了……自己死……可為什麼，我最終還是將千萬的同胞投入了怪物的口中……”
議會長雙眼失焦，迷茫道：“……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