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椒是個笨蛋。
天衍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忍住沒笑出來。
隻有笨蛋才會選擇這種彆扭的方式來關心自己所愛的人, 天衍毫不懷疑,阿椒甚至都不會知道阿茴真正想要什麼。
他這些自以為是的決定,隻會讓自己感動。
如果阿茴能夠察覺到阿椒做的事情, 估計會直接甩一巴掌……
天衍很想看到這一幕, 他時常會被阿椒氣的頭疼,覺得這小混蛋不揍是不行了。
同時, 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情。
當知道阿椒是以何種心情甘心當著壞人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那時年輕又稚嫩的自己,願意為了某個人而死, 他這麼想,也這麼做, 最終卻被那人讓出了活著的資格。
這麼多年過去,那人的長相早就在記憶中模糊,而天衍當初拚死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時間的流逝中變得毫無意義。
天衍不希望阿椒重複他的老路,也不希望阿茴有任何差池, 他想看著這兩姐弟,手牽手的走下去。
就好像……在延續他沒能走下的路。
但此時此刻,天衍是真的怒了。
他看著阿茴身上的傷,說是酷刑也不為過, 他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狠心的人才會對阿茴做出這種事情?
就因為她隻有七級,便要忍氣吞聲, 任由彆人宰割嗎?
阿茴神色淡淡,她已習慣了身上的疼痛,此時甚至還有心情去安慰這快要失去理智的兩人。
“當然要報仇。”
阿茴隱晦的朝著右後方偏了偏頭,抬起手,身上燃起的火焰在慢慢朝著指尖聚攏, 巨大的火球湧現在她的麵前,火光照亮了她布滿傷痕的臉頰,透過這橙紅的光芒,阿茴的雙眼多了凝滯的幽深,就如同寒山下的冰譚,冷漠刺骨。
她也在恨。
這恨意並不明顯,像是流動的冰河一樣在眼底緩緩流淌,多年來的生活早就泯滅了她的情緒,身為殺手,她不能在出任務的時候有任何情緒波動,她所要做的,就是不管發生什麼,都必須要冷靜的殺死敵人。
為此,再痛,再恨,也必須要忍著。
隻有等到了最佳出手時機,才是她動手的那刻。
阿茴手中的火球越來越大,渾身滿是鮮血,血珠一串一串落在地上,最終彙聚成一條淺淺的血湖。
“姐姐!!”阿椒想撲過去,卻被天衍死死扣住,阿椒瞪大了雙眼,慌忙道:“你,你在做什麼!停下!停下!”
阿茴舉著火球,後退了幾步,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她輕笑著說:“不用擔心。”
“姐……”
“弟弟。”阿茴喚著他,另一隻手慢慢摸索,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攝像機,扔了過去。
阿椒慌忙接過,拿著攝像機不知所措。
這是他發明的針孔攝像機,特製的耐高溫道具,自從上次在牢裡見到姐姐被綁住的慘狀後,阿椒回來後便潛心製作了這個攝像機,它在安裝後便自動開啟了錄製,並上傳給他的終端,而且還有定位功能。
製作完了之後,阿椒就交給了天衍,讓他找個機會偷偷安在阿茴的身上。
天衍也是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自己的手法竟然這麼差勁,早早就被正主發現。
阿茴問道:“……點開,裡麵有多長時間的視頻?”
阿椒飛快的望了她一眼,垂眸看著這腳底的血,心臟痛的幾乎要碎掉,仿佛……又來到了當年的那次雨夜。
在雨夜中,他們再一次被人拋棄。那深入骨髓的絕望在靈魂深處戰栗,讓他痛不欲生,讓他生不如死。
一滴透明的淚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阿椒那在危機中從不顫抖的手此時抖個不停,他隱約察覺到什麼,卻不敢去細想……
“姐姐……我在這裡……我們有穿界珠,拿著珠子就能出去……”
“把這個身體抹去就好了,用原本的身體……”
“沒有問題的,姐姐,你不會被這種火焰燒死的。”
他不停的說著,顛三倒四,沒有邏輯,但此時沒人去嘲笑他。
天衍咬著牙,口中滿是血腥味,他分不出來這血腥氣息是來自阿茴,還是來自於他,不安地轉動著眼珠,嘴唇發顫:“阿茴,複仇要一步步來……他們跑不掉的,沒事,沒事的……”
“這次不行,我們下次,我來給你算一卦,你知道我的卜算有多準嗎?春風笑那樣的人,都得跪在地上求我呢!你等著啊,我這就給你算,你看……”
阿椒終於打開了攝像機,他查看了視頻存儲,說道:“三十五分鐘。”
“快進36倍速,能看到葒俏的身影嗎?”
“……能,可以,很清楚,聲音也很清楚。”阿椒的手不再抖了,他抬起頭來,與阿茴對視。
姐弟倆從出生就在一起,他十分清楚姐姐知道自己的能力,彆說36倍速,就算是64倍速,全播放一遍,他也能聽清楚內容。
從混亂的環境中找出有用信息是他的基本功,這種因為速度過快而失真的聲音,在他耳中隻是普通語速的一段段對話。
葒俏說出來的消息,就這麼完完本本地在他的手中播放出來。
一種令人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情緒席卷了他,幾乎是在瞬間,巨大的危機感迫使他冷靜下來。
他也看了下姐姐身後的地方。
手中緊緊攥在攝像機,他抿著嘴唇,麻木地眨了下眼睛。
“姐姐,你死了……我也不會活。”他滿眼恐懼,淚水不停湧出,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她,“我真的會死。”
“把穿界珠給我。”
阿茴頗為冷酷地打斷了他的話。
阿椒一頓,眉眼間升起一陣疑惑,以他對姐姐的了解,似乎……不應該去要穿界珠啊?難道不是在做傻事?
阿茴又道:“我可以為了你而死,但你要為了我活著。”
“姐姐……你怎麼,這麼自私啊?”
阿椒苦澀地說著,轉而看向天衍,後者急忙把兩顆琉璃珠扔了過去。
阿茴身上的火焰已經都聚在頭頂,越來越大的火球逐漸將周圍的樹木引燃,炙熱的高溫將他們的身體烤的火燙,但三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高溫沒有讓穿界珠融化,這種特殊道具都是耐高溫耐腐蝕的材質製成,阿茴聽聲接住了它們,隨後很自然的放入自己的懷中。
阿椒更疑惑了,他抹了抹眼角的淚,帶著一點欣喜的試探說:“姐姐,咱們出去?”
“你和我……”他說到這,停了一下,不情不願的看向了天衍,“算了,你和他出去,天衍,我告訴你,照顧好我姐姐,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
天衍不高興了,“瞧不起誰啊!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他心裡還是挺感動的,能讓阿椒把生的希望讓出來……不,是把和阿茴一起離開的機會讓出來,簡直是比太陽從西邊升起來還難。
儘管阿椒現在怒到臉色扭曲,但對天衍來說,這樣足夠讓他感到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