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時停下腳步。
顏無暮疑惑的看過來，藥時說：“你難道沒有覺得這裡太安靜了嗎？”
本來顏無暮還真沒注意到這點，現在藥時一說，倒是確實過於安靜了。
下水道中最初還有著老鼠蟑螂活動的窸窣聲，微風從管道中吹過來的聲音，汙水流動的聲音，現在，隻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
戴勝抬起頭，四下看看，它試著飛離兩人，但沒多久，就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去路。
藥時的眸光平靜，完全沒有因為事情的變化而感到恐懼。
下水管道中臟汙的兩麵長長的牆壁忽然亮起了微弱的紅光，灑落在原本幽暗的地方，帶來一種詭譎的恐怖感。
顏無暮緩緩退到了藥時的身旁，伸手捏了捏這少年瘦弱的身體，一臉的鬱悶。
他知道，自己不能像以前隻顧自己跑了，必須要保護好藥時才行。
從遠處的虛影中，慢慢出現一個身穿白衣，頭顱如斷掉般垂下的女人，她的腦袋壓在胸口，長發披散，掂著腳，就好像是一步步跳著過來。
隨著她的走進，顏無暮和藥時聞到了一股臭味，這種臭味與下水道的味道不同，是更接近於人類承受極限的臭。
隻這一下，兩人便被熏得眼淚直流，顏無暮原本的十分力氣根本使不出來，他瞥了眼快要暈厥的藥時，心中煩躁，又衡量了著和女鬼的差距，暗自想著要是差距太大的話，他就丟下藥時自己跑，全然忘記剛才在腦子裡的想法。
殊不知藥時已經猜到他的念頭，伸出手，在他的背後劃了兩下。
寫著：【彆出聲。】
顏無暮猛地回過頭，瞪大了雙眼。
藥時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那個女人的白色長裙下有著點點汙濁，在紅光中看不出那是不是血，但是對於兩人來說，這種細枝末節不值得注意，他們捂著口鼻，一步步朝後退著。
三人呈現出對峙狀態，但又不是完全以敗退為目的，彼此的氣氛有些凝重，隨著背後結界的出現，他們知道已經退無可退了。
女人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那幾乎垂到地麵的長發緩緩飄起，仿佛有了意識一樣在尋找著闖入此地的侵略者。
在這個時候，藥時看清了她手腕上的淤青與脖頸上的傷痕。
仿佛是有人用利器想要將她的頭顱砍斷，最終卻因為種種原因放棄，脖頸上的森森白骨早就被砍掉了一半，僅用著些許皮膚將其連接，隨著跳動，頭顱輕微擺動，就好像在斷裂的邊緣徘徊。
大量的黑色液體從她的脖頸上湧出來，逐漸讓她整個身體都變得漆黑，顏無暮連動都不敢動，屏住呼吸，他不敢出聲，結果腰間猝不及防被擰了一下，他張嘴喊出了聲。
他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被這小子陰了！多年的戰鬥本能讓他不去回頭，直接一手肘搗了下去，藥時跑得也快，可弱小的身體成了累贅，他的思維和身體不匹配，剛剛都能起來，就被打個正著，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用儘全力咬住嘴唇，沒有出聲，要不是身後還有結界可以靠著，藥時恐怕已經摔在地上。
沒有聽到想要的聲音，顏無暮心中那個氣啊！暴虐的情緒瞬間燃遍全身，他才不會去和女鬼對抗，隻想著先拿這小子當個擋箭牌！什麼燎原火的寶藏！不要了！
可藥時怎會讓他如願，他被打中時，就已經移開了方位，顏無暮撲了個空。
女人聽到聲音，她的動作又快了幾分，這下顏無暮的臉上徹底大變，他躲閃了幾次，都被找到，頓時明白自己被鎖定了位置。
頭發，血絲，還有女人身上的汙泥，全都朝著他湧去，在這絕對安靜又逼仄的環境中，顏無暮沒有逃掉，他的手臂被撕掉，腿腳被碾壓成碎末，那雙總是泛著邪意的眼睛被挖了出來，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吭一聲。
隻有喘息逐漸粗重。
出聲，就會死！
哪怕現在他麵臨著絕境，但是，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就能翻盤！
老牌的八級玩家A先生對此並不陌生，他死死咬著牙，從嘴角留下了一行血跡。
藥時無聲的吐了口氣，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如果可以的話，他是想讓顏無暮活下來的，畢竟在利益一致的情況下，他會是很好的保鏢，可惜，在這裡遇到了詭異。
顏無暮最終沒有逃過詭異的魔手，女人的長發掏空了他的心臟。
那顆心臟被挖出來時，還鮮活跳動著，顏無暮張了張口，臉上一片灰白，絕望大喊了一聲，“藥時，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藥時冷笑，敗家之犬。
他根本不在乎顏無暮的詛咒，走到這一步的人，誰手上沒有人命？要是他殺的人真的全都能變成鬼，顏無暮根本排不上號。
女人殺了顏無暮之後，似乎就心滿意足了，她如同來時那般小小的跳了回去，牆壁上的紅光也隨之消退，那股讓人窒息的惡臭倒是留了下來，藥時閉氣想要立刻離開，可在這時，他發現顏無暮的那隻戴勝竟然沒死，還飛到了他的屍體上。
“掌控鳥類的異能嗎……”
他笑了起來。
A先生的天賦技能根本不是與鳥有關，這一點他很清楚。
藥時走到顏無暮的屍體旁，伸出手在口袋中掏了一會，掏出一個金色的硬幣，硬幣兩麵都是一朵沒見過的花，一麵盛開，一麵綻放。
隨著他拿起硬幣，戴勝也跟著看了過來，幾秒鐘後，它毫不猶豫地飛到了藥時的肩膀上。
果然。
藥時毫不意外，這枚硬幣才是顏無暮能夠操控鳥群的關鍵。
也是，這個世界都有鬼了，自然也有製衡的法器，這枚硬幣應該就是其中一個。
藥時垂下眼眸，輕輕的撥弄著戴勝的羽冠，他仔細觀察了一番，看出戴勝確實隻是鳥，不是玩家假扮，放心了一半。
將硬幣收好，他對戴勝說：“帶我出去。”
戴勝歪了歪頭，緩緩飛起，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嗬。
藥時簡直忍不住要發笑，如果手中有記錄書冊的話，他一定會寫下一句：
【A先生，智商極低，又愛賣弄，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