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昨夜很晚才睡下,顧昭精神卻還好,早早的就起身梳洗。
待她收拾妥當後,初丹領著聞溪院的下人來給她拜年。
“祝姑娘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祝姑娘萬事順遂。”
“希望姑娘能尋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願姑娘嫁個好人家。”
大丫鬟們的祝詞還好,到了小丫鬟這裡,因平時顧昭待下人寬和,她們笑嘻嘻的大膽說出了自己的祝福。
顧昭也不生氣,隻是有些哭笑不得派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紅包。
“姑娘,咱們該過去了。”初丹將顧昭大氅拿過來替她穿好,陪她先去了枕濤苑。
梁成昀夫婦已經在等她了。
“大表哥、大嫂過年好。”顧昭今日難得穿得明豔,如同畫上精致的娃娃似的。
白氏看了心中喜歡。
若自己能生個女兒像顧昭一般可愛就好了——
這個念頭才浮現,她眼神不由黯了下去。自從嫁給梁成昀後,夫妻二人很是恩愛,最大的遺憾便是她尚未生下一兒半女。
梁成昀卻一直都沒納妾,隻說不急。
不知此生她還能不能自己的孩子。
“昭昭過年好。”今日是大年初一,白氏不願大家跟著她難過,笑盈盈的道:“這是嫂子給你的紅包,你大表哥那兒還有一份更厚的呢。”
顧昭大大方方的接過來,笑吟吟的道謝。
大家一起去正院拜年,路上說起了昨晚那場堪稱聲勢浩大的煙火。
此事在安陽侯府中已然傳開,大家紛紛猜測著究竟是誰放的。
顧昭跟在白氏身邊,聽她跟梁成昀說話,許是因為心虛,隻有白氏點到她的名字時才接話。
下人們是興奮的談著要花費多少銀子,主子們更關注煙火本身。
到了正院後,大家的話題也在那場煙火上。
“跟咱們隔著一條街的安遠侯府也放煙火了,他們家大姑娘還跟我吹噓她家今年的煙火有多好。”梁蓉對梁茴和梁芸道:“我看遠不如外頭那一場。”
兩人一同點頭附和。
倒不是她們恭維梁蓉,昨夜的煙火確實震撼,早知道就該去花園裡看了,那裡才是最好的位置。
張氏也曾派人去打探過,卻並未問出個究竟來。
能有如此實力的人,顯然非富即貴。
“顧表妹,大嫂院中的煙火棒可還好玩?”梁蓉見了白氏在自己娘親跟前說話,想起昨日因她被二哥數落,不免譏誚的道:“看到昨晚的煙火了罷?下回跟大嫂撒撒嬌,也給你辦一場。”
顧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各有各的好處罷了。”
“說得好像那場煙火是專門給你放的一樣!”梁蓉碰了個軟釘子,冷哼一聲道:“你想要就能有麼?”
顧昭沒有理會她。
倒是張氏看到梁蓉又生事端,微微蹙眉道:“蓉姐兒,到娘這兒來。”
一時梁成越和梁成遂來了,這才止住了話頭。
因明日一早白氏和梁成昀要出發回真定,大家拜完年用過午飯後,便各自散了。張氏作為婆母自然要把麵上的事做好,給他們準備了要帶回去的節禮。
顧昭跟去了幫忙,直到晚飯後才回去。
***
等到白氏離開後,顧昭就不怎麼走動了。除了張氏帶她們出門,她在聞溪院每日看書練字,倒也悠閒。
原本她最擔心的梁成遂在家時除了看書習武或者出門訪友,該當值時便去京郊的近衛營,看起來像是真的已經放下了。
不過她仍然沒放鬆戒心,跟梁成遂保持著距離。
顧昭算著日子等梁成昀夫婦回來,上元節時大家一起出門去看燈。就在他們歸家的前一日,傳來了白氏有孕的好消息。
這個孩子來之不易,且白氏旅途顛簸,有些胎息不穩,便在真定娘家住下養胎。
顧昭也替他們高興,雖然上元節不能出門有些遺憾,但她更樂見大表哥和表嫂放下一樁心事。
正月十四。
顧昭正跟懷霜等人一起做燈,準備明日在院子裡自己賞燈,卻聽到梁成越的人來請她去一趟書房。
二表哥的麵子還是要給的,顧昭帶上了懷霜和落蕊,依言過去。
“昭昭表妹,找你過來是為著上元燈節的事。”梁成越請顧昭坐下,命人丫鬟上了熱茶和糕點,才道:“大哥不能回來,托我帶你們出去。”
顧昭聞言,婉拒道:“二表哥春闈在即,還是不要分心的好。”
無論是舅舅還是他姨娘都對這次春闈極為重視,若因著遊樂耽誤進度,那就不妙了。
“隻一個晚上罷了,不妨事的。”梁成越見她懂事識大體,心中愈發滿意,溫聲道:“茴姐兒他們都去,你們也正好作伴。”
“三弟本想代我去的,隻是那日他當值走不開。”梁成越連日來對梁成遂多了些好感,兩人兄友弟恭,相處得很是愉快。“不過你放心,咱們家的護衛也會跟著一起去的。”
聽說梁成遂不去,顧昭才鬆了口氣。
她有些心動,畢竟她想見識上元燈節的繁華熱鬨已經很久了。
“那就說定了,明日用過晚飯後,咱們一同出發。”梁成越見她意動,便定下了此事。
明日上元燈節,他想跟顧昭在一處,哪怕她還不知道兩人的事。
城北有座姻緣廟,據說極為靈驗,若將兩人的姓名寫在紅布條上係在那棵姻緣樹上,必能保佑他們恩愛一生、白頭偕老。
若是有機會,他想帶顧昭去看看。
當日街上還會有許多猜燈謎的活動,他已經提前做好了功課,隻要顧昭說出喜歡哪盞燈,他就能給贏回來。
梁成越自覺安排得極為妥當。
正月十五。
到了正日子,姑娘們都有些興奮,迫不及待的等著天黑了好出發。
除了梁成越帶著家丁和護衛,張氏也安排了身邊的大丫鬟跟著一同過去,梁蓉姐妹各自帶了一個丫鬟,顧昭則是帶上了懷霜。
大家一起乘馬車出發,才到了朱雀大街的邊上,便聽到熙熙攘攘的人聲。
顧昭掀開了車簾的一條縫隙。
此時遠比她上回出來更為熱鬨,攤販上全都掛著各色的花燈,被風吹動後,遠遠望去像是一條流動的星河,光芒璀璨。
叫賣聲、猜中燈謎後的叫好聲、人們嬉笑的聲音……
久居侯府內宅的姑娘們,幾乎都坐不住了。
“拿上手爐,鬥篷也穿好。”梁茴在其中最為年長,自覺承擔起照顧妹妹的責任。“等會兒我們大家在一處,彆走散了。”
梁蓉看到外頭的熱鬨心中癢癢,難得對梁茴的嘮叨沒有不耐煩。
兩人下了馬車後,梁芸和顧昭也跟了過來。
在前麵騎馬,本該來尋她們的梁成越,卻沒有動彈,隻是臉色發白的站在原處。
“姑娘,二爺身體有些不適。”他的小廝小跑著過來,低聲對她們道:“附近有間茶樓,要稍等片刻再過去。”
梁蓉麵上添了些不滿之色。
隻是她不好多說什麼,隻得先去了茶樓。
等到了後,梁成越還是覺得胃疼難忍,好在周圍有醫館,請了大夫來看,說是因為他晚飯吃了元宵積了食。
“今日真是怪了,二爺以前沒這毛病的。”小廝低聲嘟囔道。
顧昭聞言,頓時覺出一絲不對。
早就定好了今晚出門,他在吃食上肯定不會放肆,隻怕他吃的東西有問題。
“三表姐,你們先去罷,我留下來陪著二表哥。”顧昭想到沒有出現的梁成遂,跟著梁成越在這裡,總好過半路遇上他。
梁成越聞言心中一暖。
梁蓉早就等急了,不願再浪費時間,痛快的答應下來。
待到她們離開後,梁成越換到有軟塌的雅間休息,顧昭隔壁的茶室中要了壺清茶。
雅間中的香爐飄出縷縷青煙,梁成越隻覺得眼皮沉重,很快失去了意識。
顧昭在隔壁倒茶,突然覺得有些昏沉。
“懷霜姐姐,我好像有點不對勁兒。”顧昭按了按額角,叫住了去一旁給她取茶杯的懷霜。
見顧昭臉色不對,懷霜用力的嗅了下房中的氣味,立刻推開了窗子。
“姑娘,奴婢扶您去窗邊坐坐。”她察覺到可能是迷香,也不顧上管彆的,先保護顧昭。
不多時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懷霜繃緊了神經,做出防禦的姿勢。
隻見外頭響起了敲門聲,一道男聲輕輕響起,“顧姑娘可在?”
懷霜鬆了口氣,連忙答應了一聲。
來人推開門,一張年輕俊朗的臉映了出來,是許懷青。
他見到神色懨懨的顧昭,立刻道:“主子讓我來接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
懷霜早知道天子會來,隻是天子已經吩咐了先不告訴姑娘。
她猜測主子可能是要姑娘覺得兩人見麵是“偶遇”,總會有辦法見到的。
偏生這裡出了差錯。
“姑娘還能走動麼?”許懷青快步上前,低聲道:“主子就在下麵。”
兩人正商議是把顧昭背下去還是去稟告天子,門再度被推開。
身著玄色大氅的天子快步走了進來,從懷霜手裡接過顧昭,抱在自己懷中。
“昭昭,先忍一忍,朕帶你回去。”李翾先溫聲安撫她,才淡聲對許懷青道:“你派人留下調查,彆讓侯府的人起疑。”
許懷青連忙應下,懷霜也跟著留下處理後續的事。
“皇上,是您麼?”顧昭吸入的迷藥不多,還能認出眼前的人,她努力的睜大眼,幾乎以為是幻覺:“不對,今晚是上元節呀。”
李翾穩穩當當的抱著她,哪怕是下樓梯時也沒讓她受半點顛簸。
“當然是朕。”他將顧昭裹在自己的大氅裡,看著她眼神迷離的模樣,到底是心疼更多些。“還難受麼?”
顧昭搖了搖頭,小聲道:“就是困。”
出了茶樓後,顧昭不由瑟縮了一下,不覺又往天子懷中鑽了鑽。
李翾心中一軟,將她裹得更嚴實了些。
被冷風這麼一吹,顧昭腦子倒清醒了不少。她察覺到自己還在天子懷中,掙紮著要下來。
李翾還是將她先抱上了馬車,才放開了她。
顧昭坐直了身子,想起自己穿著天子的大氅,想要脫下時卻被他按住了手。
兩人的指尖碰到一處,李翾卻沒急著鬆開,見小姑娘紅了臉,才徐徐開口。
“外頭冷,你先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