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長公主的情況好了不少,還要隨行去春狩?”梁宗行似是好奇的問。
顧昭點了點頭,雖說天子親口否認了,但對外都是說此番長公主也去。
“長公主過了年就十七了,想來太後也預備給殿下尋個夫婿,春狩也是個機會。”梁宗行怕顧昭麵皮薄,特意鋪墊了一番,才道:“我們昭昭今年十六,也該說一門親事了。”
聽了舅舅的話,顧昭紅著臉低下了頭。
“昭昭,你覺得你二表哥如何?”梁宗行溫聲道:“舅舅想將你許配給你二表哥。”
果然被天子猜中了。
顧昭不由想起天子將她困在懷中,在她耳邊低語“不許答應”時強勢的語氣中細聽又有一絲無奈。
她隻感覺自己的麵頰更燙了些。
“舅舅,我隻把二表哥當做兄長。”顧昭抬起頭,到底還是拒絕了。“二表哥前途無量,我,我跟二表哥不大合適。”
梁宗行有些驚訝,沒料到顧昭會如此果斷的回絕。
“昭昭,你可是對他哪裡不滿?”他自認為兩個孩子算是投緣,試探著道:“還是因著梁成遂,你不想嫁進來?”
顧昭低聲道:“舅舅,您最疼愛我,一定不想讓我成為引起侯府不睦的罪人罷?”
哪怕沒有今早天子的“耳提麵命”,她也並不想答應。
梁宗行沉默了片刻,很快又道:“是舅舅沒思慮周全。你放心,舅舅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她還想再說什麼,梁宗行擺了擺手,讓她回去休息。
顧昭隻得先離開。
***
在侯府擺完家宴慶祝後,梁宗行並沒有留顧昭多待,仍是讓人將她送回宮中。
安陽侯府的爛攤子,他確實該狠下心來料理清楚。
頭一件事,他先遞了折子,要請封長子梁成昀為世子。
消息送到了福寧殿,李翾先沒回複,借此機會先將顧昭給哄了來。
“昭昭,你舅舅倒是真的疼你。”李翾挑了挑眉,示意顧昭看梁宗行奏請的折子。
顧昭本想等天子遞給她看,可天子卻沒有拿起來的意思,反而招手讓她過去。
“昭昭,原先你答應朕的話都不作數了?”李翾看了她一眼,語氣中透著一絲“威脅”之意。
天子坐在軟塌上,身邊就是一張小幾,她還鮮少見到天子如此鬆弛的姿態,反而有些不自在。
“若你說話不算話,朕也可以反悔。”李翾慢條斯理的道:“比如朕可以向安陽侯透露一二,朕是對顧姑娘的心意……”
他話音未落,隻見顧昭杏眸睜圓,慢慢的的往天子跟前磨蹭。
“坐罷。”見顧昭拿了折子就想走,李翾握住她的手腕,稍微用了巧勁兒,讓她也在軟塌上坐下,冠冕堂皇的道:“折子不可離開朕的視線。”
顧昭自知說不過天子,索性低下頭認真看上麵的內容。
小姑娘低眉的模樣也很好看,李翾側眸看著她。
離得近時能看到她神情專注的側臉,膩白的肌膚、琥珀色的眸子、秀挺的鼻梁,殷紅的唇瓣……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氣,很好聞。
“大表哥很優秀,是舅舅一直屬意的人選。”顧昭看完,抬頭對天子道。
李翾將自己眼中的對她的“貪欲”隱藏得極好,溫和的循循善誘:“除此之外呢?”
見顧昭沒領會,李翾頗有耐心的道:“他去年考評不錯,若今年封了世子,朕還會讓他離京麼?梁大奶奶若在侯府,隻要你舅舅點頭,她隨時都能掌管中饋。”
原來舅舅此時請封世子,還有這一層意義!
顧昭垂了眸子,心中有些複雜。
舅舅向來是個做事謹慎低調的人卻在這個時候上折子,向天子討恩典。
“皇上,那您的意思呢?”她遲疑了片刻,才又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翾不動聲色的道:“朕還在考慮。若答應了,豈不是讓你二表哥占得先機?”
若將她在侯府的隱患解除,顧昭似乎沒有理由不答應親事。
顧昭紅了臉,下意識的扭過了頭。
李翾看她孩子氣的舉動隻覺得有趣,他唇畔噙著笑,想看小姑娘怎麼辦。
片刻之後,顧昭突然起身。
難道是方才逗小姑娘沒把握好分寸,把人給惹惱了?
李翾哄人的經曆幾乎為零,僅有的經驗都是從顧昭身上得來的,不過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此時還算是鎮定。
隻見顧昭麵對著一旁的屏風呆立了片刻,竟然轉過身來,快步走到李翾麵前,張開雙臂抱了他一下。
她動作有些急,沒控製好分寸,柔軟的唇瓣在天子的下頜上蹭了下。
向來冷靜沉穩的天子竟也愣了片刻,他回過神來時,顧昭已經後退了幾步。
她自覺找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才抬頭小聲道:“您占了先機,行了麼?”
李翾霍然起身走到顧昭麵前,幾乎將她拎回到自己身邊。
“昭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掐住顧昭纖細的腰肢,墨眸中翻湧起更濃烈的情緒。
“知道。”顧昭小心翼翼的道:“可您是正人君子,對罷?”
他對顧昭的感覺,早就不是長輩不是朋友,是男子對女子的喜歡和欲望——
李翾忽然笑了下。
小姑娘很聰明,這是在試探自己對她的態度。
當她將自己視作長輩時,自然是信任又依賴的;如今他要改變兩人的關係,她自然不安。
“昭昭,若朕想要得到你的人,很容易。”李翾居高臨下的看著顧昭。
她的腰很細,一隻手就能握住大半,甚至隻要他用力就能折斷——
“朕說了喜歡你,是想要你同樣的回應。”天子低下頭,與她平視。“若你想要自暴自棄的委曲求全,大可不必。”
顧昭被他說中了心事,不由側過了頭。
她知道自己生得好,因著這張臉惹出了許多麻煩,聽到天子今日拿安陽侯府說事,才有了這次衝動行為。
李翾輕輕歎了口氣,細聽竟有一絲難過。“朕的話,就那樣不可信麼?”
“天子自是一言九鼎。”顧昭自覺有愧,低聲道。
李翾鬆開了禁錮她的手。
“朕有沒有弄疼你?”他緩和了聲音,問道。
其實是有點不舒服的,可看到天子的臉色,顧昭忍住想要揉腰的衝動,搖了搖頭。
“告訴朕,你厭惡朕抱著你麼?”李翾本想徐徐圖之,可今日的事讓他意識到,小姑娘的心防比他預想還要牢固。
顧昭感覺自己雙頰要燒起來了,可天子卻不容她逃避。
“若你說謊,那便是欺君。”李翾一本正經的道:“這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顧昭支支吾吾了片刻,才小聲道:“不、不厭惡。”
“彆怕。”李翾暗自鬆了口氣,柔聲道:“我們慢慢來。”
說著,他在顧昭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很快便分開。
“方才你親了朕,算是禮尚往來罷。”
在顧昭震驚的目光中,天子鎮定的給出解釋。
***
直到出發去春狩前,顧昭再也沒去過福寧殿。
雖說長公主最近不需要她陪著,哪怕是張卓英過來請,顧昭也不肯再過去。
李翾倒也不勉強她,隻讓人時常送些她愛吃的東西、喜歡看的書,再有便是安排人替她做了幾件騎裝,說要教她騎馬。
在出發的前一日,顧昭被周太後請了過去。
“昭昭,哀家要帶著歆歆離宮一陣,隨行春狩隻是個幌子。”周太後對顧昭開門見山的道:“此事不便張揚,隻得委屈你幫忙遮掩一二。”
難怪天子說長公主不在,原來因為這事。
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宮中皆知長公主幼時落下病根,若是治病亦是情理之中,為何要如此遮掩著?
難道是在防著什麼人?
顧昭知道這事不是她該問的,便恭聲應下。
“春狩約莫要半個月的時候,若有合適的時機,哀家派人接你去看她。”周太後很滿意她的沉穩,溫聲道:“機會難得,你也去散散心。”
出發當日。
長公主的車駕已經準備好,長公主的“替身”會坐進去,後麵跟著顧昭的馬車。
畢竟長公主可以稱病不出,有顧昭這個伴讀在,便沒有人會懷疑。
一大早宮門前的甬路已經排滿了浩浩蕩蕩的馬車,顧昭找到了自己的乘坐的那輛進去,安心等著出發。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雖說上次答應了皇上,可那時她不知長公主不在的內情,如今倒可以用這個來躲清靜。
出發一個時辰後,車隊停下在驛站休息。
顧昭也被懷霜扶著下去轉轉,免得坐久了馬車難受。
等她再回去時,越走越發現方向有些不對,眼前的車駕也過於隆重——
車簾掀起,半張俊美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昭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