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的話,靜妃娘娘這兩日休息不好,似是有犯舊疾的征兆,還請貴妃娘娘派個太醫過去。”
原來靜妃已經數日睡不安穩,雖是方婕妤的遺體早就抬了出去,她卻總是一身冷汗的夢見方婕妤唇角流血、麵容慘白的向她走來。
眼見她又犯了舊疾,宮人隻得去了瑤華宮求救。
“本宮知道了。”顧昭痛快的答應下來:“纖雲,去太醫院請淩太醫過去給靜妃瞧病。”
素紗千恩萬謝的走了。
淑妃都還沒崩潰,靜妃卻先受不住了。
雖說靜妃身子骨向來不好,且人又死在她那兒,心中害怕是有的,生病也正常。可顧昭還是覺出了其中的不對。
待到葉修儀走後,她叫來了懷霜低聲吩咐了一番。
懷霜雖有些驚訝,卻立刻答應了下來,安排人去辦這件事。
“娘娘,小皇子鬨著要找您呢。”隻見錦簾掀起,落蕊在門前探頭。
兩個月的孩子哪裡會認人,不過是落蕊見她連日來心煩,想哄她開心罷了。
“抱過來罷。”顧昭微微笑道。
很快奶娘便抱著才睡醒很有精神的小皇子過來了,顧昭接過來,拿著撥浪鼓逗他。
“娘娘,五殿下帶著禮物過來,說是來看小殿下。”初丹掀了簾子走進來,稟告道。
聽說來人是李泓謹,顧昭還有些驚訝。
雖說他未開府仍住在宮中,至多隻能去自己母妃宮中或是皇後宮中。如今她管著宮務,倒也算是後宮中做主的人,五皇子過來也說得過去。
“請五殿下進來。”顧昭點了點頭,又對初丹道:“你去福寧殿給皇上把今日的補湯送去。”
初丹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自家娘娘的意思,立刻去辦。
不多時,隻見身著牙白色錦袍的五皇子李泓謹走了進來。
因是頭一次來,他還有些不自在,問好的聲音也有點低有點悶,他動作拘謹的行禮道:“昭貴妃安好。”
“五殿下好。”顧昭大大方方的起身,含笑還禮。
李泓謹還是第二次見到幼弟,隻見他趴在昭貴妃的臂彎中,睜著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似是在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貴妃娘娘,我這次來是受了二皇兄之托,來給六弟送些玩具。”李泓謹很快收回了目光,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難怪他會過來,原來是為了幫李泓翊。
顧昭想起那日在福寧殿前,兩人最後談話的那點不愉快,李泓翊心中不安罷?
說著,李泓謹接過了身後小內侍提著的匣子,放到了一旁的高幾上,又親自打開。
隻見裡麵果然整齊得碼著許多玩具,諸如撥浪鼓、風車、泥人、九連環、七巧圖等等,雖然樣式精巧彆致,卻都是來自民間的,並不奢華,自然也稱不上賄賂。
“二皇兄說,這是他出宮辦事時路過朱雀大街買的。雖然有些粗糙,卻也質樸有趣。”李泓謹回憶著自己皇兄的叮囑,誠懇的道:“還請貴妃娘娘笑納。”
李泓翊果真花了不少心思。
顧昭才要說話時,隻見門簾再次掀起,這回是李翾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父皇。”李泓翊看到天子,精神立刻緊繃了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
顧昭抱著小皇子,也見禮道:“妾身見過皇上。”
李翾微微頷首,從顧昭懷中接過幼子,道:“平身。”
小皇子在李翾懷中不夠安分,顧昭便從匣子裡取出了撥浪鼓,輕輕搖晃著逗兒子。
“皇上,五殿下是特意來給澄兒送玩具的。”她見李泓翊神色窘迫,出言道:“澄兒很喜歡呢。”
李翾看了一眼李泓翊,又看到玩具,便猜到他是替人辦事,隻說了句:“你能有兄友弟恭這份心,很好。”
父皇定是猜到了什麼,李泓翊心裡微動,口中卻道:“這是兒臣該做的。”
小皇子被撥浪鼓的聲音吸引,歪過小腦袋去看,正好是李泓翊說話時,他習慣性的咧開嘴,對自己皇兄笑起來。
李泓翊心中一軟,他還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
當他察覺到是父皇抱著幼弟,不由停下了腳步,站在尷尬的位置上。他因著常年被母妃拘著養病,跟李翾接觸不多,在父皇麵前總有些氣弱。
“澄兒是在給五皇兄道謝麼?”顧昭見狀,忙笑著解圍。
李泓翊鬆了口氣。
“父皇,兒臣先告退了。”他克製的收回了目光,恭聲行禮離開。
從瑤華宮出來到禦花園時,李泓翊的心情都不錯。
今日父皇誇了他,幼弟待他也親近,他有些羨慕幼弟,能一點都不怕父皇。他忽然想到,自己小時候父皇是不是也抱過他呢?
然而他唇角的弧度尚未平複,忽然見到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泓謹立刻收起了笑容,垂著頭走了過去,恭聲道:“兒臣見過母妃。”
來人正是賢妃。
隻見賢妃微微點頭,麵上看不出情緒,可李泓謹分明感覺到了母妃的不悅。他垂眸跟著賢妃走到了假山旁,那是來人看不到的角度。
“你去瑤華宮做什麼?”賢妃語氣冷淡的道。
李泓謹心頭閃過一絲猶豫,還是如實道:“兒臣去幫二皇兄送些玩具給六皇弟。”
他話音未落,隻見賢妃頓時變了臉色。
“蠢貨,你有沒有腦子?”她平日溫和的聲音頓時變得尖銳刺耳,“李泓翊讓你去你就去?若這玩具有問題,倒黴的人是你!”
李泓謹忙道:“母妃放心,兒臣知曉輕重,特意讓人瞧過沒問題了才——”
他話音未落,隻見賢妃的目光愈發冰冷。
“淑妃和二皇子的事,不是你該管的。”她厲聲道:“你去了瑤華宮看六皇子,你父皇隻會覺得你開始鑽營,心思不純——”
李泓謹聞言,臉色變得蒼白。
“母妃教你低調隱忍,甚至讓你裝病,都是為了你好!高昭容和淑妃都被卷了進去,母妃勉強支撐著又是為了誰?”
“你沒有外戚可以依靠,凡事要靠自己——”
“你再這樣不爭氣,還不肯聽話,你知道母妃有多辛苦——”
李泓謹隻覺得雙耳嗡鳴,頭也疼得厲害。
他驀地想起了父皇對幼弟的疼愛,想起了小時候父皇指點大皇兄和二皇兄武藝,他卻因為母妃說他身子弱,隻得遠遠看著。
“母妃,兒臣的病真的隻是娘胎裡帶來,治不好的麼?”李泓謹睜大了眼睛,頭一次執拗的看著賢妃。
然而下一刻,他沒等到賢妃的回話,隻見賢妃憤怒的抬起手。
隻聽“啪”的一聲,李泓謹捂住了臉,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