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聿正在長錦宮的書房中等著給李翾診脈, 見人遲遲未歸,他隨手抄起一個香瓜坐在師兄的書案前啃了起來。
服侍在旁的小內侍緊張的望著他, 生怕這位神醫一個不小心, 將香瓜籽兒掉到天子的折子上。
都說年紀大了知道疼人,這話放到師兄身上絲毫不差。
明明自己身子還虛弱著,聽說他的昭貴妃去了望月閣, 便巴巴的追了過去。
柯聿思索著以後的調理的方子,不經意的抬眼望向窗外後,險些將手裡的香瓜丟出去。
隻見天子鑾輿停在廊廡下,他還需要人攙扶才能上鑾輿的的師兄, 竟然自己走了下來。不僅如此, 他甚至還轉身像是在扶人。
能讓師兄這般用心的, 唯有昭昭罷了。
柯聿露出了然之色。
果然天子挽著昭貴妃的手, 邁著沉穩的步伐往書房中走來。
門簾掀起,柯聿剛好吃完了最後一口瓜。
“皇上, 昭貴妃。”他拿帕子擦乾淨手, 上前行禮。
李翾對他戲謔的眼神視而不見, 睨了柯聿一眼, 顯然對他的隱瞞不滿有些意見。“先給昭貴妃診脈。”
柯聿笑眯眯的取出了脈枕,像模像樣的道:“昭貴妃請。”
“勞煩柯公子了。”顧昭無奈的彎了彎唇角, 隻得伸出手腕。
自從她在望月閣告訴了李翾自己有孕之後, 李翾先是愕然震驚, 旋即又露出喜色,最後關切的眼神中又隱隱透著擔憂。
上回懷澄兒時昭昭害喜反應就不輕,這次不僅坐了馬車,昭昭又擔驚受怕的守著他——
顧昭覺察到李翾緊張的注視,悄悄給柯聿使了個眼色。
“貴妃娘娘和腹中皇嗣一切都好。”柯聿意會, 不動聲色的道:“隻是這頭三個月,貴妃娘娘要靜養為上。”
李翾終於放心了些。
“輪到您了。”顧昭對自己身體心中有數,她更擔心李翾。隻是若不從柯聿口中聽說她和孩子都好,隻是他也不會安心養病。
李翾扶住了正要起身的顧昭,不僅如此,還親自將她送到了對麵坐好,方才回來。
同樣接收到天子目光“威脅”的柯聿,一臉無語的走過去。
“昭貴妃請放心,皇上並無大礙,草民的醫術您放心。”柯聿收回了手,直接對顧昭道:“尤其是得知您的喜訊後,您看皇上頭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勁兒了……”
聽他越說越離譜,李翾終於聽不下去,咳嗽了兩聲提醒他注意分寸。
顧昭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昭昭,朕還有些事,讓懷霜陪你先回去。”李翾無視柯聿的揶揄之色,溫聲對顧昭道:“告訴澄兒罷,朕回來了。”
顧昭含笑點了點頭。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李翾唇畔的笑意緩緩散去。
他屏退了房中服侍的人,留下了柯聿。
“昭昭的身子究竟如何?”李翾微微蹙眉道:“彆拿話敷衍朕,短短數日她就又清減了不少。”
柯聿無奈道:“確實沒有大礙,隻不過這兩日她心中有事,害喜的反應更強烈些。先前淩太醫給她開的方子很妥當,繼續用就是了。”
李翾這才鬆了口氣。
“皇兄,倒是您近些日子不可勞累,不可情緒波動過大。”柯聿目露擔憂之色,特意叮囑了一番。
李泓衡到底是師兄的長子,他的舉動分明就是弑父。
縱然有人在背後挑撥,他也該知道,那封折子會要了師兄的命。
“朕心中有數。”李翾麵色如常,看起來並無傷心憤怒之色。
柯聿微微歎了口氣。
好在有昭昭和小皇子陪著,且昭昭又有了身孕,師兄好歹還能分散些注意力。
“你將朕的藥配好留下,就帶著福安回宮罷。朕知會臨歧,你暫時留在宮中。”李翾抬眸,對柯聿道:“近來可能會有些亂,母後那裡就勞你照應了。”
柯聿心中微凜,正色應下。
他急著去準備藥,正要出門時,在門口遇上了張卓英和許懷青。
看到兩人,他頓時有了些預感。
書房中。
“等到周臨歧回宮履職後,將朕在林中昏迷失蹤的消息小範圍放出去,之後懷青去找寧王幫忙。”李翾麵無表情的吩咐道:“行宮不得進入,隻說朕臨行前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驚擾貴妃和六皇子。”
許懷青早有準備,毫不遲疑的應下。
張卓英則是留在行宮中,不再出現在外人麵前。
說完天子運筆如飛的寫了三封信,親自封好後交給了許懷青。他發現一封是給周臨歧的,一封是寫給周太後,還有一封寫給定國公。
這裡麵沒有寫給大皇子的信。
許懷青和張卓英對視了一眼,皇上這次是真的心寒了。
瑞王早就蠢蠢欲動有不臣之心,若大皇子自己不幡然醒悟,皇上也不會再幫他。
許懷青領命而去,張卓英留下服侍。
見天子麵沉如水的看著奏報,張卓英小心的候在一旁。
“行宮中可有兔子?”天子突然問道。
張卓英愣了下,才道:“應該有,奴才這就找人安排。”
前年來時為了哄還是顧姑娘的貴妃高興,張卓英私下讓行宮準備了些小動物。誰知後來皇上帶姑娘去了雲霧山,有讓人找了貓來,小兔子便擱在了一旁。
若是行宮裡的人機靈,應該還留著它們的後代罷?
李翾微微頷首,示意他立刻去辦。
張卓英連聲應下,稍稍鬆了口氣。
他無比慶幸,眼下貴妃娘娘和小皇子同在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