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惡魔終於打算親自行動了。
厄裡亞對阿卡姆那群武德充沛的傲慢之環罪人印象深刻,在那之後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清新不做作地回歸了傳統風味的惡魔。顯然,儘管‘拉維奇’有著超出常人的武力值,卻更喜歡靠謊言、幻覺和威懾來恰飯。
它迄今為止都沒有露過一次麵,而隻是用各種手段挑撥關係、轉移注意力、偷梁換柱。
然而在厄裡亞眼中,這位有上古遺風的惡魔,行事目的仍然非常清晰。
首先,能夠明確的一點是,病床上躺著的克勞伊·莫爾根本沒有被惡魔附身,尤金主教注定是白費苦工。
最開始,真正被附身的人其實是夫妻中的丈夫,威斯利·莫爾。‘拉維奇’偏好玩弄雄性生物,威斯利在惡魔眼中恐怕是一塊非常易於得手的甜點。
斯莫威爾的鎮民對康納說過,威利斯是個可憐人,但‘腦子不好’、‘看上去有些神經質’。高中時,他被同校學生保羅欺負,多年以後,保羅洗心革麵,成為了禮品店的員工,在旁人眼中‘可親又可愛’。
威斯利·莫爾卻始終難以掙脫少年時期的陰影。他成為了小鎮的邊緣人物,必須經受妻子的照顧,並且時常要出入醫院。
沒錯,厄裡亞相信,真正得病需要住院的人不是克勞伊,而是威斯利·莫爾。儘管他大部分時間裡言談舉止相對正常,卻有著嚴重的妄想症,也許是因為難以接受現實,他幻象得病的人是自己的妻子,而他本人則是個儘職儘責的好丈夫。為了安撫病人情緒,克勞伊默認了這種說法,每次都會順著威斯利的話附和。
即便她有時反駁說‘我沒病,病的是你’,威斯利也不會信。
他看似是個正常人,實際上已經瘋了。
後來有一天……妻子克勞伊難以忍受家庭的壓力,決定前往鎮上參加同學會放鬆一下。威斯利本就在情感上無法離開妻子,又聽說了與妻子見麵的人當中有曾經的仇敵保羅,這讓他的心靈瞬間崩潰,魔鬼則趁虛而入。
想想看,對威斯利這樣一個本就精神不穩定的人,在他耳邊念叨著
‘你明明對你的妻子那麼好,可她還是背叛了你’,還在他眼前不斷模擬出妻子出軌的幻象,會有什麼後果?
威斯利或許曾經深愛克勞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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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前的愛與後來的恨在濃烈程度上等同。
他的妻子卻對他毫無防備。
因為……他就要康複了。
醫生說‘他’很快就能成為一個健全的人。
他們努力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全都變作泡影。
都怪那惡魔。也是人性經不起挑逗。
那時‘拉維奇’想必得意極了,它馬上就可以操縱著一個愚蠢的男人親手殺死他的妻子,等到克勞伊一進家門,威斯利就會指責她出軌,然後對她舉起鐵鍬,在這之後,想必還有彆的蠢人共情威斯利、認為他的憤怒情有可原呢。
隻不過這世上依然有連惡魔都預料不到的事:克勞伊從同學會上帶回來了一件禮物,裡麵卻不是什麼好東西。也許保羅是喜歡獵奇黑暗向的設定,也或許他積習難改、打算對著克勞伊進行一番惡作劇,不管怎麼說,他將某個醜陋而栩栩如生的雕塑裝進禮物盒中,克勞伊對此一無所知。
但惡魔‘拉維奇’從中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
——這是定居在堪薩斯州、和他打了半個世紀的那夥外星人的卵!!
雖然在人類審美中,這群外星人的本體醜得像個惡魔,連親手編撰出科普讀物《教你如何分辨21世紀的惡魔與外星人》尤金主教都沒能辨認出來,反倒把它當成了決定性的證據,可他們確確實實是從宇宙裡坐飛船、和平地降落在地球的!
而且與真正的惡魔有仇。
事情開始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拉維奇’的力量在卵的壓製下有些發揮不出來,他隻好引導威斯利借題發揮,對著敞開的禮物盒舉起鐵鏟再用力砸下。
卵生的外星人感知到了生命威脅,又對外求助、反過來影響了妻子克勞伊。
克勞伊邊喊著‘你為什麼要傷害一個可愛的幼崽’邊不受控製地撲倒在地。
鐵鏟打在她的身軀上,鮮血飛濺。
……
後來,受到壓製的惡魔與未出生的卵隔空交手,誰也掌握不了主動權。被惡魔寄宿的威斯利無法將卵扔出家門,隻能把它埋進土裡。他又在幻覺的指引下控製了克勞伊,用藥物造成對方被惡魔的附身的假象,再在未來漫長的時間中緩緩折磨她。
同時,威斯利也難以忘記對保羅的仇恨。他來到鎮上,宣稱保羅故意售賣妻子詛咒之物,使得克勞伊被惡魔附體——他由衷地這麼認定,惡魔製造的幻覺與精神疾病讓他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克勞伊好,也是不得已為之。
惡魔‘拉維奇’在他的影子裡露出獰笑。
看啊,這世上哪有什麼壞人呢?
你在這裡找不到一絲一毫惡魔的陰影。
神注視著一切。
——命運也注視著一切。
領著剛出生的氪星b
aby逛街的厄裡亞撞見了威斯利砸破禮品店櫥窗的一幕,對世界陰暗麵一無所知的康納·肯特熱情地想要提供幫助,惡魔難以避免地注意到了康納:
沒滋沒味的清粥小菜吃多了,偶爾也想來點大餐。
貪婪又無知的人類啊,你們想不想看到一個發瘋的半氪星人……甚至是氪星人?
在那一刻,‘拉維奇’對迎上來的康納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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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氪星人有著年輕而鮮活的精神。
惡魔蹲踞在威利斯的心靈深處,引導著威斯利與康納對話,不自覺地邊聽邊品評。
這小孩,根本不理解所謂的善惡,就像剛剛被上帝創造出的天使,完全是出於對主的崇敬與愛戴而遵循美德做善事。他眼中的‘上帝’就是超人,一個充滿光輝的外星人,一個對突然冒出來的兒子充滿警惕與不適的父親。
‘我的一個生理學上的父親和另一個父親是死敵,我存在的目的是為了取代我血脈的源頭,我是一件兵器,一個人造的器械,超人出於同情收留了我,可是他又不能養我一輩子,而隻要我從這個家裡麵走出去,聽聽外麵是怎麼竊竊私語地議論我的?他們會說我是個可憐的贗品。’
‘那我呢?我是你們手裡的一根用於教訓萊克斯的馬鞭?身上還沾著罪犯的血?’
惡魔‘拉維奇’能夠聽見康納的心聲。它知道,他曾經滿懷不屑一顧地將這些話對著他的另一個長輩說出口,仿佛隻要這麼做,就能證明他內心深處其實不是這麼想的。
但是,你真能做到滿不在乎嗎,康·艾爾?
如果超人根本不打算接納你,如果你那同父的姐妹從未歡迎過你的出現,如果這兩個家庭當中全都沒有你的位置,你要怎麼做?
當年上帝拋棄了祂的晨曦之星,路西法率領天使墜入地獄。
神亦如此。
那麼或許這世上所有並非隨著愛意出生的孩子,都將走上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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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裡亞提著一盞散發出黃色光芒的提燈,行走在昏暗的走廊中。
此時此刻,這棟在過去居住著威斯利一家的,普普通通的二層小樓已然變成了常人無法理解的迷宮,無數違背物理規則的岔路口分彆指向上下左右、四麵八方,厄裡亞位居這個多維空間的中心,似乎無論往那條路走,最終都會迷失方向。
但他開口說話時,語氣卻顯得十分平淡:“你確定要用迷宮來困住我嗎,拉維奇?”
“……彆怪我沒有提醒,我走過的迷宮,可能比你這輩子走過的路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