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李牧壇中酒(1 / 2)

棉花已經全部加工完畢, 秦王下詔重賞進獻種子的藺贄和培養棉花的朱襄,同時獎勵了墨家農家人,墨家和農家人中多人被賜爵, 兩家人在秦國的地位終於穩定下來。

他們又想把首領的位置交給朱襄, 朱襄卻搖頭。

“我不想被束縛。”朱襄半開玩笑道,“看, 我是荀子親傳弟子, 連儒家都不入……哎喲!”

荀子狠狠給了朱襄的腦袋一下子。

嬴小政抬頭看著自家舅父的腦袋,心想舅父的腦袋再這樣鍛煉下去, 會不會比盾牌還硬。

朱襄如此說了,兩家人也隻好作罷。

棉花收獲之後, 朱襄短暫空閒了一陣子。

這時候,他就愛去爬山,順便去山上采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等到了山頂, 朱襄總會在麵向東方的石頭上坐一會兒,看著遠方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天氣好的時候, 嬴小政也會隨朱襄爬山鍛煉身體。

沉甸甸的小胖子坐在朱襄懷裡,好奇地問舅父在看什麼。

朱襄笑道:“沒看什麼。”

嬴小政問道:“那舅父在想什麼,擔心在趙國的廉翁和李伯父嗎?”

現在嬴小政的老師多了,他就叫李牧伯父,不叫老師了。

不過等見了麵,嘴甜的小胖子還是會撲到李伯父懷裡, 乖巧地說“老師,政兒想你”。

對人才不要臉不要皮的撒嬌,是所有英明的君王與生俱來的天賦。何況他年紀還小,更不需要臉皮。

朱襄摸了摸嬴小政的腦袋:“有一點。”

嬴小政皺著小臉道:“舅父, 我想了許久都想不明白,為何舅父要讓蔡伯父先告訴廉翁和李伯父,舅父要用離間計了?”

嬴小政是個喜歡獨立思考的孩子。在得知此事後,他思索了許久。

這隻是舅父不想讓廉翁和李伯父生氣嗎?但曾大父不僅同意,還大加讚賞,這其中肯定還有他想不明白的事。

嬴小政本想等自己做夢時讓另一個已經當了秦始皇的自己去幫忙思考。但他轉念一想,反正都是自己找不到正確答案,這樣和舅父直接告訴他有區彆嗎?還不如問舅父呢。

朱襄笑了笑,道:“我的目的不僅僅是他們。”

他細細告訴嬴小政,自己這堪稱陽謀的陰謀。

廉頗和李牧在得知這一切之後,隨著他們的“自救”,趙國與他們相熟的人肯定也知道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與廉頗和李牧相熟的人,在趙國都屬於能吏清流了。這不僅僅是廉頗和李牧的自救,也是他們對趙國、趙王的試探。

“如果廉公和李牧僅僅是因為離間計而入秦,那麼他們會說錯多在秦國。”朱襄笑道,“如果廉公和李牧在秦國擺明一切的情況下入秦,那麼他們對趙國的失望會壓過對秦國的憎恨。”

秦國和趙國雖然多次交戰,彼此之間都死傷無數。但在這個亂世,“普通”戰亂死掉的人不會成為兩國之間的仇恨。

背靠著朱襄的嬴小政,使勁揚起小臉看著舅父的笑容。

廉翁和李伯父對趙國失望,敬仰他們的那些趙國士人也會對趙國失望,趙惠文王為趙國留下的架子會全麵垮塌,讓趙國迅速從內部衰弱,是嗎?

“舅父好厲害。”嬴小政抱著朱襄的手臂道。

朱襄保持著笑容:“嗯。”

他又抬頭,繼續看著東方。

嬴小政也隨著舅父的視線,一同看向東方。

他想問,如果舅父隻是“有點擔心”廉翁和李伯父,那麼舅父看向東方,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但他不知道為何不想問了。

他隻想靜靜窩在舅父懷裡,陪舅父一同看天邊雲卷雲舒,漫天霞光。

“政兒,該下山了。”

“舅父背我!”

“唉,好。”

趁著還扛得起小胖墩,朱襄讓嬴小政坐在脖子上,拄著木棒慢吞吞下山。

回到家後,子楚諷刺朱襄,朱襄這副結實的身體都是扛政兒扛出來的。

朱襄立刻將嬴小政抱到子楚肩膀上坐著:“你說得對,所以現在你每日扛著政兒鍛煉身體。假以時日,你也一定有我這麼健壯。”

說完,他還擼起袖子,秀出了自己漂亮的手臂肌肉線條。

正在啃白斬雞的藺贄把雞翅膀放下,手在衣服上胡亂一擦,也擼起袖子,一同秀出自己漂亮的手臂肌肉線條。

子楚:“……”

嬴小政抱著自家親父的腦袋,“咯咯咯”笑得就像是一隻小母雞。

……

“平原君和平陽君都被軟禁了。”廉原來報。

廉頗擦拭著已經落塵的盔甲,道:“秦國的使臣已經進入趙國了嗎?是誰?”

廉原道:“進入了。使臣是樓緩。”

廉頗手一頓,苦笑:“樓緩真能活。”

樓緩是趙武靈王時的重臣,他居然熬到了自己的恩主趙惠文王都駕崩了還沒死。

廉頗知道,樓緩得知趙武靈王被餓死的消息後,曾經詛咒主事者必與他的主君一樣不得善終。

原本廉頗以為樓緩說是公子成和李兌,現在看來,樓緩詛咒的人,是否也包括自己的主君呢?

“樓氏一直以為,樓緩所作所為也是為了樓氏的利益,隻是與他們裡應外合。但樓緩恐怕隻是單純憎恨主君和主君的血脈。”廉頗原本看不清這一點,但現在他不想打仗了,一腔熱血冷卻了,突然在政務上的腦子就好起來了。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藺相如的臉。看見如今的自己,藺相如是終於欣慰,還是會為自己難過?

藺相如已經入了土,誰能知道藺相如會怎麼想?

“主父,我們要進入邯鄲嗎?”廉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