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牛奶鮮果飲 三更合一,194w-19……(2 / 2)

“讓你阿父休息,你大父就要累得連覺都沒法睡了。”秦王柱捏了捏嬴小政的小胖臉,“你心疼你阿父,不心疼大父?”

嬴小政道:“都心疼。我來幫大父好了。”

“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更不能勞累。”朱襄按了一下嬴小政的腦袋,“夏同最近確實太勞累,但比起君上來差遠了。唉,如今事情這麼多,六國諸侯又會很快來到鹹陽,君上和夏同不能閒也不敢閒。”

秦王柱歎氣:“正是如此。他們越是抨擊夏同,我就更應該重用夏同,這才能讓他們知道離間對我無用。”

秦王柱又歎了口氣,憋悶道:“我準備下詔厚賞眾臣,安撫宗室和外戚,希望他們見好就收。”

嬴小政努嘴:“他們不一定見好就收。”

秦王柱道:“哪國外戚再鬨,寡人就出兵打哪國;若是宗室鬨,寡人就讓他們帶人去南楚墾荒。”

朱襄立刻道:“君上,說錯了,是南秦。什麼南楚,是南秦!”

秦王柱立刻改口:“對,南秦。”

他捋了捋胡須:“李將軍正愁墾荒的人不夠。隻是那群吵鬨的學者真是令我頭疼,我還沒想好怎麼應對。朱襄,你有何辦法?”

嬴小政聽到“東方學者”,立刻小臉一板,心情變得非常不好。

他從荀子那裡聽到了鹹陽學宮的鬨劇後,特意來到夢境房間瞅瞅另一個自己有沒有解決過類似的事。

不看不知道,一看氣死。

夢中的自己已經是秦始皇,六國已經儘入秦地。

在親政到統一天下的十幾年間,秦始皇的人生非常暢快。即便統一戰爭中有些許波折,但秦國的勢頭總體上銳不可當,可以稱得上是以摧朽拉枯之勢橫掃六國。

統一天下對秦始皇而言,並不算什麼困難。

秦始皇麵臨的真正挑戰,是從統一之後才開始。

秦國雖然已經拿到了六國的土地,但六國的人心遠遠沒有歸服。

秦國原本以法家治國,但秦始皇認為想要統一六國人心,就得吸納中原文化。

於是秦始皇設置博士職位,廣召東方學者入秦,其地位比當初稷下學宮的學者們還高,因為博士能參與朝政。

嬴小政想起舅父講故事提到過的詞,秦始皇設置的“博士”,就是一個“智囊團”。

戰國時候諸子百家已經非儒即墨。在秦始皇統一天下的時候,墨家已經衰敗,幾乎不涉足政治。秦始皇希望以高官厚祿和足夠的尊重,來感化以魯儒為首的東方學者為秦國所用。

但魯儒卻十分排斥秦國,即便入秦,也對秦始皇和秦國嗤之以鼻,十分冷落。

秦始皇忍了下來。

之後秦始皇以封禪六國神靈的方式來整合人心,第一站便是封禪泰山。

他命令精通禮製的魯儒們製定封禪流程,魯儒們卻用各種方式拖延時間,話裡話外都是秦始皇沒資格封禪。

秦始皇又忍了下來。

秦始皇拋下魯儒們,自己率領群臣登了泰山,回程途中遇上暴雨。回到山下時,他遭到了魯儒們的譏諷嘲笑。

就這,嬴小政夢中的另一個自己,那一位世上最為尊貴的秦始皇,居然還能忍下來,沒有重罰敢於嘲笑皇帝的人。

嬴小政看得滿頭問號。

他忍不住去戳了戳夢境中自己的虛影,喂喂,你沒事吧?你脾氣是不是太好了?你真的是我嗎?就連我那脾氣軟得如棉花的舅父,都沒有你這麼能忍!

因為太過憋屈,嬴小政看不下去了,決定緩緩再進入夢境房間看後續。

夢中的自己都這麼能忍了,石頭人也該被感化了。如果真的有效,他就讓大父也忍忍好了。

比起自己忍,還是彆人忍了之後他撿成熟後的果子來吃,更為暢快。

見大父向舅父詢問計策,嬴小政目光炯炯地望著舅父,等朱襄說出“忍”這個字。

朱襄見嬴小政瞪圓的眼睛很可愛,忍不住把已經八歲的小外甥抱到懷裡揉搓。

趕緊多揉揉,估計明年政兒就不給揉了。

嬴小政歎了口氣,乖乖靠在朱襄懷裡讓舅父擺弄。

“君上,我獻的策,不要告訴荀子。”朱襄壓低聲音道。

秦王柱也十分配合地壓低聲音:“你放心說,我絕不會告訴荀卿。”

朱襄道:“此時對待那群學者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把他們當回事。”

嬴小政眼皮子跳了跳。

秦王柱道:“秦國好不容易吸引了那麼多學者,不當回事會不會影響……影響本王的名聲?”

朱襄道:“隻要君上還要統一六國,統一之後不把國土分封給六國舊貴族,君上的名聲就不會好。”

嬴小政的眼皮子又猛地跳了跳。

秦王柱想了想,歎氣道:“分封,分封,他們為何非要分封?周的教訓還不夠嗎?”

朱襄道:“首先,分封讓周持續了幾百年,是他們所知道的已經實踐過的道路;郡縣製是否能讓一個龐大的國家長治久安,目前還未可知。除了聖賢,誰也不敢輕易走上一條前人未走過的路,即便他們看到了另一條道路走不通。而世間大多庸人,那些吵鬨的學者也不過是庸人。”

秦王柱和嬴小政同時點頭讚同。

朱襄繼續道:“再者,現在讀得上書,能闖出名聲,還能來鹹陽求學的所謂名士,多多少少都與六國貴族有關係,有些甚至就是六國宗室或者六國宗室的家臣。分封製關係到他們自己的利益。如果秦國滅六國後執行郡縣製,那他們不就從高高在上的貴族變成了庶人了嗎?”

秦王柱和嬴小政點頭點的像是老公雞和小公雞啄米。

朱襄道:“君上召集學者來鹹陽,是為了尋找更多可以輔助君上治理秦國的人才,而不是讓他們影響秦國的國策。他們的言論君上需要聽,聽了不同利益群體的言論,君上才能掌握更全麵的信息。”

“之後,君上隻需要根據最想要的結果,去選擇一條路走。等君上做好了選擇,剩下的聲音就是雜音,不要過多理睬。否則他們會以為自己真的能左右君上,變得變本加厲。”朱襄略微冷漠地道,“若他們太吵,一定是太閒,君上何不修書?”

秦王柱一愣,不明白朱襄怎麼突然提起修書。

朱襄道:“東方學者以魯儒為主,魯儒以孟子為先師,雖與我師荀子對立,但孔孟之道和孔荀之道有一點相同,就是教化世人。隨著秦國土地增加,若執行郡縣製,需要朝堂往地方派遣許多官吏。李牧說,現在南秦的官吏都略有不足。待統一六國後,官吏的缺口就更大了。”

秦王柱和嬴小政又同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朱襄笑道:“若忠於秦國的官吏不夠,豈不是隻能讓六國舊官吏來管理。秦國是他們的仇人,他們恐怕不僅不會用心管理,還會故意激起民憤吧?培養人才就像是栽樹一樣,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人才。若不現在開始,等秦國統一天下後再準備,就已經遲了。”

“秦國需要將庶民培養成秦國的士子,儒家希望教化民眾,兩者一拍即合。但如何教化?隻教導律令,恐怕難以培養出治國的人才。君上命令學者將天下藏書編撰修補,謄抄刻印,就能得到更多的書,教導更多的人才。”

“君上,編書是一件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大事。我想以教化天下為己任的大儒們一定會搶破頭。”朱襄乾咳了一聲,“但書籍如此多,沒個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恐怕編不完……”

秦王柱和嬴小政祖孫二人對視一眼。

懂了,徹底懂了。

這哪是編書,這是編書為名的“軟禁”啊。

以秦國需要更多士人為名,與儒家教化之事一拍即合,然後就能順理成章地讓儒家編書。

儒家必須接下這個“餌”,否則秦國就會按照慣例,給新的士人宣揚法家思想,甚至直接灌輸秦律,不管什麼道德了。

沒有道德教化叫什麼教化?

一旦儒家接下這個“餌”,他們的精力就會分散,沒空為六國謀算,與秦王敵對。秦王隻需要把反對自己的儒家弟子丟去編書,把支持自己的儒家弟子放在朝堂就行了。

“不過真的要讓儒家插手官吏教化嗎?”嬴小政眉頭緊皺。

朱襄道:“政兒,法令是底線,道德是上線。國家治理,既需要法,也需要儒。以教化為大務,正法度之宜,再以霸王道雜之,才能治理好一個國家。具體怎麼做,你自己想。”

秦王柱指著自己的鼻子:“寡人也自己想?”

朱襄點頭:“君上也自己想。王道怎麼走,是王來決定,我也隻是為王提供建議的臣子。君上不能偏聽偏信。”

秦王柱歎氣:“你啊,彆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思想灌輸給王,隻有你對王說,‘你自己想’!”

嬴小政“撲哧”捂嘴笑。

朱襄自得道:“這就是我,不一樣的風景。”

“你再貧嘴,我就把你剛才的話告訴荀卿。”秦王柱威脅。

朱襄立刻焦急道:“君上,你是國君,一言九鼎,怎麼能食言!”

秦王柱哈哈大笑,心情徹底暢快。

秦王柱笑道:“朱襄,你看彆人都說你已經是實際上的相國,乾脆直接給寡人當相國,如何?”

朱襄連忙搖頭:“不去不去,我去當相國了,誰照顧田地,誰照顧你們的生活?朝堂上能當相國的人多的是,能代替我去種田和照顧你們的人可沒有。”

嬴小政抱著朱襄的手臂道:“對,舅父不當相國!舅父隻給政兒當相國!”

“行行行,隻給你當相國。”秦王柱無奈。

既然朱襄不願意,他就不再勸了。

現在鹹陽城的謠言太多,秦王柱也憂心。他準備等君父安葬,還是讓朱襄繼續去外地種田吧。

雖然君父讓朱襄留在鹹陽輔佐自己,但秦王柱更在意朱襄和嬴小政的生活好壞。他自己可以處理好政務,趁著有自己護著,朱襄和政兒可以再在外麵逍遙幾年。

他總不能讓朱襄和政兒過得比君父在位時還憋屈。

秦王柱在彆莊睡了一晚上,第二日吃過朱襄準備的奶油饅頭才離開。

朱襄本來準備烘焙奶油麵包,但他掌握不好土窯烤爐的溫度,麵包烤好之後,隻能用來砸核桃,所以隻能蒸奶油饅頭給秦王吃了。

秦王柱離開的時候,朱襄嘟嘟囔囔。吃素真是反人類,秦王、夏同和政兒都是急需補充營養的時候,居然連蛋都不能吃。

朱襄摸著下巴,心裡冒著壞主意。

有什麼富含蛋白質又可以繞過守孝吃素的食物?海鮮可以嗎?

荀子正在注視著你.jpg。

朱襄抖了抖,把心中的壞主意按下。

……

秦王柱回到鹹陽宮時,華陽夫人立刻前來請罪。

她哭得梨花帶雨,請求秦王柱一定要讓陽泉君閉門思過,彆讓他上朝了。

華陽夫人知道陽泉君被攛掇著抨擊朱襄,嚇得魂都掉了。

她是秦王柱的枕邊人,是秦王柱身邊最得寵的女人,所以她對秦王柱十分了解。

隨著秦王柱被秦昭襄王逐漸放權,他的脾性就越來越向老秦王靠攏,逐漸成為了一個合格的秦王。她的枕邊人可一點都不軟弱可欺,且對朱襄公十分信任,認為朱襄公是他的心腹重臣。

你究竟被什麼糊了心,才去秦王麵前說朱襄的不是?你還想比過朱襄,不照照鏡子看你配不配!

秦王柱見華陽夫人很懂事,笑容和煦地安撫了華陽夫人,按照華陽夫人的話,讓陽泉君閉門反省,說此事暫且揭過不提,希望華陽夫人好好管教陽泉君。

陽泉君倒是很聽華陽夫人的話,何況他清醒之後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乖乖閉門躲風頭。

秦王柱沒有處理謠言,隻以過度悲傷為由,將更多的政務交給子楚,自己住在了靈堂旁的偏殿,為秦昭襄王守孝。

秦王柱對外稱,現在他心情十分悲痛,認為沒有什麼比君父的葬禮更重要的事。

他又把朱襄和政兒召到靈堂一同守孝,說秦昭襄王生前最愛重這兩個晚輩。本來子楚也應該來,但政務還需要人處理,太子子楚理應以國事為重。

秦王柱連流言的事提都沒提,流言便平息了。

傳流言的人從秦王柱的實際行動中看到,秦王柱不容易中離間計。如果再傳下去,秦王柱恐怕能揪出流言背後的人,他們便無法隱藏了。

當流言平息的時候,鹹陽學宮關於秦王守孝的爭論越來越烈,眼看著諸侯快到鹹陽了都還沒吵出結果。

秦王柱心情還成,嬴小政的臉色越來越沉。

這一幕,讓他想起了那群儒生討論他封禪泰山時的伎倆。

此時此刻,恰如他夢中的情景。

不過與他夢中不同的是,有一個能夠力壓群儒的荀子站在秦王柱這邊。

荀子見鬨騰時間差不多了,直接呈上了自己定好的喪禮禮製。

“國君乃庶民之君父,庶民為國君守孝理應如為親父守孝。不守孝三年有違孝道,若三年禁酒肉嫁娶宴請又令庶民負擔過重。”

“臣請以日代月,秦國庶民為先王守孝三年!既彰顯秦以孝治國,又不害民!”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