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糖炒板栗子 二更合一,200w-20……(2 / 2)

黃歇能回楚國,多虧了範雎向秦王進言。明麵上,範雎算是對黃歇有恩。所以聽聞範雎生病後,黃歇也來拜訪範雎。

他一來,就聽見範雎罵朱襄沒誌氣,不肯好好做事。

朱襄給範雎喂飯,一邊喂一邊“嗯嗯嗯”敷衍點頭。

“春申君稍等一會兒。”朱襄見黃歇到來,對黃歇點了點頭,繼續給範雎喂飯。

範雎瞥了一眼黃歇,大約是有外人在,給朱襄留了些臉麵,沒有繼續罵朱襄。

朱襄喂完飯,又給範雎擦嘴梳理頭發,然後又把範雎背後的靠枕正了正,才端著碗碟離開。

黃歇看著朱襄這一副熟練的動作,心中再次生出了許多不理解。

“朱襄很會照顧人,先主還在世的時候,擔心我和白起的身體,便讓我和白起住在朱襄家中。”範雎淡淡道,“春申君應該聽說過。”

黃歇苦笑著回答:“我確實聽說過,但我沒想到是長平君親自照顧。”

範雎道:“若不是他親自照顧,和我回家讓兒孫照顧有什麼區彆?我又不是請不起仆人。”

黃歇:“……”所以你是將長平君當仆人?怎麼想都不對勁吧?若朱襄是你後輩還能稱得上一聲孝順,但朱襄和你似乎沒什麼關係。

難道朱襄是為了討好應侯和武安君,所以才屈身給應侯和武安君當仆從?

範雎知道黃歇想歪了,他道:“有的人天生喜歡照顧他人,朱襄便是這樣的人。你不理解正常,常人都難以理解。聽聞你被朱襄嚇唬了一番?”

嚇唬……黃歇臉色有點難看。

當日他和朱襄不是密談嗎?怎麼連病床上的範雎都知道了?

黃歇問道:“應侯可有什麼指教?”

範雎道:“我早就離開朝堂,現在病得臥床不起,能有什麼指教?隻是我提醒你,你並非楚國高門大族,雖對楚王有恩,楚王也不一定能保你平安。你我有舊,我還未死,你來秦國,我可以幫你舉薦。”

黃歇道:“謝應侯,但我不會背離楚國。”

“哦。”範雎仍舊表情平淡,“那你就試著與朱襄過招吧。”

黃歇疑惑:“應侯隻是想對我說這個?”

範雎道:“是。”

黃歇道:“應侯不想讓我與朱襄公為敵?”

範雎淡然道:“你不是與朱襄為敵,是與秦國為敵。不過你應該不會死在秦人手中,而是死在楚人手中。你們楚國想要幫楚王做事的權臣,沒有一個能善終。不是秦人太強大,是楚王不行。所以當年我才勸說先主放你主仆二人回國。你看我像放虎歸山的人嗎?”

黃歇拱手,不回答。

範雎咳了兩聲,道:“你好好想想吧。楚國公子都在秦國做官,你為何不能來秦國?”

說完這句話之後,範雎便不再與黃歇說話。

黃歇問候了幾聲,見範雎不回答,隻好離開。

黃歇離開之後,範雎對身邊仆從道:“我和春申君的對話,要好好傳出去。”

仆從恭敬躬身,然後悄然退下。

範雎冷哼了一聲。

黃歇離開時,又遇上朱襄。

以前他想拜見朱襄的時候老找不到機會遇到朱襄,現在不想與朱襄見麵,見到朱襄的次數倒是多了。

“長平君,你這是在乾什麼?”雖然黃歇很想當沒看見,但看著挽著衣袖翻炒一鍋石子的朱襄,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朱襄抬頭:“我在炒板栗。馬上要炒好了,春申君等一會兒,我給你裝一包。”

板栗?

黃歇動了動鼻子,聞到一股甜香。走近一看,他才看到鍋裡除了石子,還有栗子。

朱襄拿著一個小鐵鏟在鍋裡使勁翻炒。裝滿石子和栗子的鍋翻炒起來很費勁,朱襄手臂上的肌肉都鼓了起來,看著非常有力量。

朱襄雖然表麵上身體瘦削頎長,仿佛一陣風都能吹走,袖子一擼上去,胳膊上全是結實的肌肉。

種田的漢子,總會有一把子的力氣。

“好了!”朱襄長舒一口氣,抖了抖手臂,讓仆從幫忙裝栗子。

之前仆從已經炒了一會兒了,最後的調味和火候由朱襄來把控,所以他沒有多累。

黃歇看著朱襄真給他裝了一紙袋的栗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回應。

朱襄以為黃歇怕有毒,特意剝了一顆栗子丟嘴裡,又剝了一顆栗子遞給黃歇。

黃歇猶豫了一會兒,接過栗子吃下:“放了蜂蜜?”

“是糖。”朱襄道,“柘漿,知道嗎?”柘漿就是甘蔗汁。

黃歇道:“知道。”柘漿是楚國特產之一,他怎麼會不知道。

糖炒栗子很美味。黃歇看著朱襄和善的麵容,心裡直打鼓。

之前朱襄還放言讓自己去殺他,現在為何又對他這麼友善?這個人真是看不透。

“長平君,之前我二人還爭鋒相對,為何現在你對我突然友善?”黃歇知道朱襄不是繞彎子的人,便也懶得用貴族辭令,直截了當的問道。

朱襄道:“我倆敵對是因為立場不同,現在你來探望我的長輩,我怎麼會對你失禮?”

黃歇無語。你一個長平君親自炒栗子送給我,這算是另一種失禮吧?

不過朱襄這回答,倒是讓黃歇心裡稍稍舒服一些。

朱襄的意思應該是,雖然立場不同注定成為敵人,但若放下立場,他們還是能成為友人吧。

朱襄認可的友人都是大賢,黃歇感覺自己被承認了。

他離開時,再次歎息:“雖然你說我派的人去晚了很多步,但我還是很遺憾,你沒有與我共事。”

朱襄笑著搖頭:“春申君,如果我來了楚國,你可能就要對付我了。楚國那土壤,容不下兩個非本土大貴族派係的權臣,除非楚王敢對大貴族動手,把更多的位置空出來。楚王沒抓住吳起給的機會,也沒抓住屈原給的機會,已經沒機會了。”

洗乾淨手的朱襄拱手作揖:“春申君一路走好。”

黃歇心頭一梗,突然覺得很是難堪。

他將朱襄遞給他的糖炒栗子遞給仆從,自己甩了甩衣袖,沒有回禮,十分無禮的離去。

“舅父,為什麼你去了楚國他要對付你?”嬴小政突然冒出來,並攤手。

朱襄疑惑:“你什麼時候來的?自己剝,這麼大的人了,還要舅父幫你剝栗子嗎?”

秦王柱背著手從牆根後麵冒出來:“楚國沒機會了?楚國現在看上去也不算太差,真的沒機會了?”

朱襄黑線。太子柱變成了秦王柱後,還是喜歡偷偷躲起來吃瓜。他是不是該派人去戎狄問問,有沒有人從西域帶回來瓜苗?

政兒都被君上帶壞了!

朱襄裝了兩紙袋糖炒栗子給秦王柱和嬴小政,三人一邊吃栗子一邊往範雎的房間走。

“黃歇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他出身不高,地位來之不易,對權勢極為看重,很擔心會有人取代他。所以我在楚國聲望過重,第一個排擠我的就是他。”朱襄壓低聲音道,“他就像是以前的範公。”

滿嘴糖渣的秦王柱和嬴小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哦,楚國的應侯啊,懂了。

朱襄道:“至於楚國的機會……楚國的政治體製完全照搬周國,封君實力極其強大。楚悼王之父楚聲王在國都被盜所殺,君上和政兒應該聽過。”

嬴小政舔了舔嘴上的板栗渣:“知道。據說不是盜,而是死士。”

朱襄點頭:“盜即殺人奪財的人,在國都之中攻擊國君,怎麼可能是盜,肯定是死士。楚國當時有六十多個封君,王權被封君所分割。楚王就像周王一樣,王權已經完全旁落。楚聲王想要改革這個局麵,居然導致在國都之中被當眾刺死。”

楚悼王任用吳起血腥壓製貴族,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楚聲王之死。

吳起命封君隻能沿襲三代,並遷徙大貴族去南楚拓荒,不僅極大地打擊了貴族的勢力,也讓楚國終於將打下來的土地利用起來。

“楚悼王死後,吳起知道自己會死還回到京城,就是抱著延續改革的希望。如商鞅一樣,人死政不消。他用自己的命完成了人生最後一項計謀。”朱襄歎息,“他知道楚國貴族會在靈堂上刺殺他,所以撲向楚悼王的遺體。”

秦王柱擦了擦嘴:“麗兵於王屍者,誅三族。”

朱襄道:“憑借吳起最後的計謀,楚肅王誅滅七十餘家舊貴族。楚國當時舊封君勢力幾乎一掃而空,楚王權力空前集中,所有改革阻礙都被掃清,但是……”

朱襄譏笑了一聲:“楚肅王把吳起的新政廢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