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出城小矮馬 一章半合一。(2 / 2)

藺贄便代父收雪姬為養女,還特意寫信給老家,把雪姬記入了族譜中,讓雪姬“從父”的身份也變得高貴。

所以雪姬也可叫“藺雪”,從此稱呼藺贄為“兄長”。

倒是朱襄還無姓氏,也沒打算有,非要堅持宣揚自己庶民的出身。

藺贄沒好氣道:“我胡說什麼?他種田種出一身的病,將來豈不是會拋妻棄子?”

雪姬聽言,微微歎了口氣,道:“也不算一身病,隻是勞累了些。他很聽勸,該養的時候就養著,將來肯定無事。下田務農的庶民中也有長壽之人,良人衣食無憂,還有神醫照顧,兄長無需擔心。”

藺贄聽雪姬如此說,心裡更不愉快了。

嬴小政道:“讓舅父每日在家裡養尊處優,他說不定會病得更厲害。”

藺贄狠狠地罵了朱襄幾句,不悅道:“也是,我再擔心也不可能讓他不下田,就像是我無法阻止廉公一大把年紀上戰場一樣。個個都不省心!”

朱襄這次被迫休息月餘,就是因為雪姬自己要去紡織工坊,無法監督朱襄,便從扁鵲那裡拿了朱襄的病例,讓藺贄幫忙監督。

古時種田勞累,朱襄哪怕不為了生計奔波,也難免有關節勞損、輕微寄生蟲感染等“種田病”。

特彆是需要搶收救災的時候,朱襄都是親自帶著人奔波勞累,不是站在田埂上指揮。

不過也正如雪姬所說,朱襄衣食無憂,又有神醫盯著,自己也很注意養生,所以一點病無礙。

就像是上了戰場會受傷,但將軍仍舊會上戰場一樣,朱襄身邊的人也不可能因此讓朱襄不下地。

田地就是朱襄的戰場。

“年輕時還能撐著,到了年老的時候,種田種出的一身毛病都會找上來,到時候我看他如何後悔!”藺贄咒了一句,到底還是拿朱襄沒辦法。

就像是他知道喝酒不好,但隻要沒有公務在身,定會每日酩酊大醉一樣。

不過他的友人若知道他將喝酒與朱襄種田相比,定會罵藺贄不配,是對朱襄的侮辱。

朱襄種田是工作、是理想!你喝酒是不良嗜好!

“朱襄去種地了,我也該動身了。”藺贄對嬴小政道,“政兒,你真的要當這握刀之人?”

嬴小政道:“是。”

藺贄道:“那就隨我來吧。”

雪姬擔憂道:“是要做什麼危險的事嗎?”

藺贄笑道:“不危險,是給庶人多分一些田地而已。”

雪姬疑惑:“那如何叫握刀?”

藺贄繼續笑道:“因為有反對的人。”

雪姬道:“給庶人多分一些田地是好事,反對的人就一定是壞人。政兒,無需猶豫。”

嬴小政抬起下巴道:“我從不猶豫。”

雪姬看著身高已經快與她持平的孩子,神情不由有些懷念,有些欣慰。

當初那個瘦得仿佛小猴兒,一隻手就能輕鬆抱起的孩童,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清俊少年郎。

時間過得真快啊。

“政兒,你該留發了。”雪姬撫摸著嬴小政仍舊留著垂髫的腦袋,“再過一兩年,舅母就要仰頭看你了。”

嬴小政道:“舅母無須仰頭看我,政兒見舅母時會躬身。”

雪姬失笑:“那多累啊。政兒昂首挺胸,如現在這樣最好。我隻是稍稍仰著頭而已,眼中的政兒會顯得更加高大,那是好事。”

嬴小政不語。

藺贄拍著嬴小政的肩膀道:“聽你舅母的。你在你舅父和舅母麵前不需要思慮太多,他們不注重這些虛名,隻希望一家人相處如常。”

嬴小政無奈:“好。”

也對,如果他對舅父演足了一副孝子模樣,舅父反而會嚇到,然後摸著自己的額頭,問自己是不是撿了不認識的蘑菇吃了。

朱襄這一走,不僅是去巡視吳郡的田地,還去了南郡和黔中郡,順帶看望了已經準備在黔中郡做到壽終正寢的黔中郡守張若,給張若送大白菜。

張若笑著在朱襄的指導下,拔了庭院的花草,開墾了一方大白菜田。

之後,張若陪同朱襄去雲夢澤巡視。

這裡曾經是一片沼澤濕地,朱襄還在這裡留下了與惡神作戰的傳說。

現在這裡稻田連田,稻香陣陣,農人在農田裡摸索了一陣,捉住一尾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魚,要為朱襄公加餐。

朱襄便將魚就地處理了,點燃了一堆篝火,與張若烤魚吃。

“現在常有楚人偷偷渡江而來。”張若對朱襄道。

因為貿易戰打響的關係,呂不韋組織了多支商隊,從南秦郡分彆往返秦楚之間。

在秦國攻打南楚之地時,許多楚人跟著楚國貴族逃到長江以北,也有些人因各種原因留了下來。

現在留下來的人日子好過了,想起離開的親人、同鄉,托商人北上的時候送信報平安。

因楚國是封君貴族體製,楚王的直屬土地不多,北渡的楚人難以分得足夠的土地。許多人給封君做了佃農甚至農奴。

他們聽了家鄉人的傳信後,有些人是覺得過不下去不如賭一賭,有的人確實是思鄉心切故土難離,所以就有人偷偷南下尋親。

雲夢澤開墾需要許多勞動力,青壯勞力多多益善。張若專門安排了秦軍接應,回鄉分田教導秦律一條龍服務。

此時的郡守權力十分大,可以自己製定一些律令。

張若規定,所有在黔中郡開墾的勞動力,隻要繳納幾年稅賦之後,就能獲得開墾的田地,以激勵庶民墾荒。

戰國時勸民墾荒多是用這個辦法。

不過張若與朱襄相處了一些時日後,也學到了朱襄“下鄉”的習慣。他手下的官吏多是朱襄曾經帶來的鹹陽學宮學子,或是在朱襄那裡聽過課的南楚儒門弟子,也都撿了朱襄這個在當世來看很不符合身份的習慣。

他們通過走訪後,發現庶民開墾荒地不多,田地多落入豪強手中,正考慮如何更改。

聽了張若的感慨,朱襄道:“庶民一人能耕多少田?能做完自己田地的農活便不錯了。士族有家丁家仆,還能雇傭庶人為他們耕種,自然能開墾許多田地。”

張若道:“本來隻要荒地能被開墾,我便應該不多管。隻是見著還心念著楚王的楚國士人勢力壯大,總覺得是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