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韓相國遺願 一章半合一。(2 / 2)

朱襄的心情古怪極了。

曆史書中沒有張良兄弟的記載,隻說張良有一個早逝的弟弟。

現在看來,怪不得沒有記載。張良這個兄長啊,說莽撞,還是平庸呢?

不過以張家在韓國的勢力,或許張家長子平庸也正常。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努力就已經是人上人。

朱襄都這麼提醒了,張勝終於察覺到了什麼。

他結結巴巴道:“這、這宅院是長平君的?”

朱襄道:“若非說歸屬,應該是政兒……太子政的。我帶政兒歸秦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張勝更結巴了:“可是、可是我問的人說,荀丞相就住在這裡啊!”

朱襄無奈:“荀子是我長輩,當然由我奉養。韓非成為荀子弟子之後,也確實住在這裡。”

張勝:“……”什麼!公子非住在長平君家中?!這件事他不知道啊!

張良雖年幼魯莽,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公子非住在長平君府上,為何兄長卻不知道?

荀子已經慢條斯理吃完一碗雞肉。他先擦了擦嘴,讓人把桌上的食物撤下去之後,才沒好氣道:“我沒有學法的弟子。”

朱襄道:“就算這樣,韓非也是師從……唉?荀子,怎麼還摸出戒尺了?”

朱襄老實地挨了一下之後,不再與荀子抬杠。

他乾咳了一聲,繼續正題道:“韓非當年連續向韓王上書多年,希望韓王能在韓國進行改革,富國強兵。當時反對最激烈的就是尊親。韓非離開韓國時,罵韓國朝堂全是庸碌,罵得最厲害的也是尊親。”

他歎了口氣,道:“若是尊親親自來請韓非歸韓,韓非可能會回去。但他隻是帶著遺言,讓兩個孩子來讓韓非回去,你們不認為你們張家太過高高在上了嗎?”

朱襄如此直白地諷刺張家,讓張勝和張良都臉色大變。

張良正想爭辯什麼,朱襄再次道:“你們也是飽讀詩書的人,見過誰求賢才時是這副態度?更何況韓非還不是一般人,而是被韓王默認驅逐的宗室,韓公子非。即便尊親還尚在,他對公子非也該多幾分尊敬。”

“自己不肯來,讓小輩來請,這已經是失禮;小輩心不甘情不願的前來請韓非,這是第二重失禮。我真不知道,尊親是想讓韓非回韓國,還是想徹底斷了韓非回韓國的念頭。”

“還是說,張家給五代韓王當相國,當久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所以太過傲慢,不認為這是失禮了?”

朱襄臉上的溫和褪去,冷聲訓斥道。

他對韓非的性格有諸多恨鐵不成鋼,但韓非是他看重的晚輩,是他護著的人。

即便將來他們可能站在對立麵上,但現在,他不允許有人當著他的麵欺辱韓非。

張平若真想請韓非回去,就該他活著的時候自己親自去請。即便他年老體弱不得成行,也該差遣一個身份合適的使臣,拿著韓王的詔令去請。

現在他隻不過以所謂遺言,以“我張家會支持你”的利益為誘餌,遣家中長子來尋韓非。這高高在上的態度,真是令人作嘔。

朱襄想起韓非的痛苦,因留侯對張家僅存的濾鏡都碎掉了。

也對,張家給韓國當相國的時候,是韓國一路走下坡路的時候。特彆是這一任韓王為首的韓國朝堂,簡直和後世某國有一點相似了,端的是小伎倆多,大氣度沒有,平時跳得高,實際上一點用都沒有。

韓王親自來給秦昭襄王披麻戴孝的時候,就知道韓王身邊的大臣們是個什麼腦回路。

所謂君辱臣死,他們美其名曰這樣做能讓秦國放過韓國,為何不自己來受這個辱,而是讓韓王成為這個笑話?

韓非說,韓國朝堂中全是庸碌,越是身居高位者,就越令人不齒。他或許真沒說錯。

留侯未來如何,那是未來的事。現在的張家,就是韓國最大的庸碌。韓國這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樣,張家的鍋或許能與韓王平分,甚至比韓王更甚。

因為戰國的相國實力非常大,是一個國家實務的執行者,相當於總理。

“你們是晚輩,我本不想與你們計較。隻是韓非乃是我晚輩,見你們侮辱韓非卻不自知,我實在不能裝作沒看見。”朱襄沒有為難張家兄弟,冷冷送客,“回去想一想吧。若你們真想與韓非送信,可再來尋我。”

朱襄揮了揮手,讓家仆送客。

張勝臉色蒼白,捂住想要和朱襄爭辯的二弟的嘴,匆匆將二弟拉走。

待張家兄弟離開後,荀子才嗤笑:“不愧是張家,韓非評價得絲毫不錯。”

朱襄歎了口氣:“是啊。”

荀子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張良的名字?他看上去或許有幾分聰慧,但應該不到能傳入你耳中的地步。”

朱襄乾笑了幾聲。

荀子不再追問。他接過了朱襄遞來的熱羊奶,抿了一口道:“他將來有很大成就?”

朱襄道:“算是吧。”

荀子道:“那他會成為政兒的敵人?”

朱襄道:“應該吧。”

荀子搖頭:“有你在,誰能成為政兒的敵人?”

朱襄道:“就算有我在,會成為政兒敵人的人,都會成為政兒敵人。不過他確實是良才美玉,我希望他將來不要與政兒敵對。”

荀子道:“那就看他能不能醒悟,韓國是亡在張家和韓王手中,而不是秦國手中了。”

荀子再次嗤笑了一聲。

顯然,荀子對韓國的相國印象非常不好。

荀子也是護短的人。他雖然說韓非不是他的弟子,但他心裡還是把韓非當做自己的晚輩。韓非遭遇這樣的侮辱,若不是朱襄先開口訓斥,他就要開口訓斥了。

若是他開口,那這件事肯定會被他的弟子記錄下來。這兩兄弟未來的名聲估計都會糟糕。

荀子瞥了朱襄一眼。他不知道朱襄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才主動開口訓斥這兩人。

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荀子確實想多了,朱襄也是一時沒忍住。

他想著韓非,不由又歎了口氣。

這封信他是準備送的。雖然他認為韓非被侮辱了,但韓非或許自己不這麼認為。或者說,韓非即便知道自己被輕視了,有這個機會回到韓國,他可能也會回去。

雖然他已經勸說韓非,在秦國好好乾,將來好養韓國那一大家子宗室。但韓非自己或許還是想飛蛾撲火一次。

他畢竟是韓公子啊。

“如果韓非回韓國,就算他借張家的勢,也難以立足。”荀子淡淡道,“希望他能看清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