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新鮮全魚宴 一章半合一。(1 / 2)

太子政和長平君歸吳, 碼頭上擠滿了前來迎接的人。

許多庶民暫時丟掉了手頭的活計,也擠在了江水兩邊迎接太子政和長平君。

庶民不知道該如何歡迎,便像是以前祭拜神靈一樣, 揮舞著用樹枝樹葉和花朵紮成的“禮器”, 嘴裡嘶吼著朱襄聽不太清的楚國歌謠。

那一瞬間,朱襄幻視了後世賽龍舟時的舞龍舞獅。

嬴小政昂首挺胸站在船頭, 對著兩岸歡迎的人頷首致意。

朱襄站在嬴小政身後,明知道這幅場景不應該笑, 就是覺得很想笑。

朱襄問道:“政兒,被百姓真心愛戴的滋味如何?”

嬴小政疑惑:“百姓?他們不是百姓,是庶人。”

《詩經·雅·天保》曰:“群黎百姓, 遍為爾德。”戰國時的“百姓”,指的是貴族。“群黎”才是萬民。所謂“黎民百姓”原本是兩個詞合在一起。

朱襄眨了眨眼睛,道:“現在許多貴族成為庶民, 許多庶民以軍功得姓。連世卿勳貴都姓氏合一,群黎成為百姓也是會有的事。政兒將來何不賜天下人以姓?”

嬴小政思索道:“這是收攏民心的好主意。不過會不會引起士人反對?”

朱襄道:“你隻是賜天下以姓,又沒賜天下以具體姓氏。”

嬴小政麵色古怪:“舅父, 這好像是空口說大話。”

朱襄失笑:“不是。再想想。”

嬴小政不滿地瞥著又進入教導模式的舅父,皺眉冥思苦想。

朱襄抬手, 用布滿老繭, 指關節粗大仿若經常握著兵器的武將的手, 輕輕揉過嬴小政的眉間。

嬴小政眉頭鬆開:“長皺紋也沒什麼不好,更成熟。”

朱襄笑道:“隻有年輕人才想成熟,待真的長大後,就恨不得自己永遠是少年。”

嬴小政想起夢境中的大嬴政萌生的對死亡的恐懼,又想皺眉,然後又被舅父布滿老繭的手指揉開眉頭皺紋。

癢癢的, 有點煩。

嬴小政隻好努力把眉頭舒展開。

“我想到了。”嬴小政道,“以君王身份賜天下人以姓,是承認天下庶民皆能成為秦國的貴族,即六國之民也是秦民。”

嬴小政想到這一點之後,神采飛揚道:“賜天下人以姓,是賜天下人以名;賜天下人以田,是賜天下人以利。賜天下人名利,民心自歸!”

朱襄為嬴小政鼓了兩下掌,道:“政兒可以出師了。”

嬴小政沒好氣道:“我早就出師……看!戰船!老師開戰船來接我們!老師!”

嬴小政伸長手臂,對著巨大的戰船揮舞。

看著嬴小政這小兒姿態,朱襄笑著搖搖頭,也學著外甥對著李牧揮手。

李牧站在船頭,看著友人和學生仍舊如以往般過分活潑的姿態,笑著歎了口氣,心中大定。

子楚繼位之後,性格變化想來不是特彆大,朱襄和政兒才會保持如此活潑。

“等我們到碼頭便是,何必還開戰船出來。”朱襄登上戰船甲板後抱怨,“開一次船花銷很大吧?”

李牧淡淡道:“剛和楚國舟師打了一場。”

朱襄:“……”

朱襄東張西望,身上還帶著硝煙味的兵卒對長平君露齒憨厚傻笑。

“剛打了一仗?”朱襄震驚,“楚國還有舟師?”

李牧道:“自然是有的。楚國舟師和吳越舟師都爭鬥過,隻是吳越被滅之後,楚國舟師也荒廢了,多用於運輸物資。待我將秦國舟師建成,楚國也開始重建舟師。”

嬴小政好久沒來戰船,一邊東摸摸西摸摸,一副閒不住的模樣,一邊問道:“楚國不是正在內亂?楚王派舟師乾什麼?”

李牧平靜道:“大概是知曉你二人要來,想嚇你們一嚇。他們有這個閒心,和談應該快成功了。”

嚇我們一嚇?朱襄和嬴小政對視一眼,然後啞然失笑。

難道楚國還想著在長江上劫掠他們?

或許不是劫掠,真的就是嚇他們一嚇,最好嚇出個好歹來。

“是項燕,還是春申君?”朱襄問道,“這主意損,說不定我和政兒膽小,真被嚇到。”

李牧搖頭:“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你們要在戰船上多逛逛,還是早點回吳城?城中人已經在碼頭等候你們多時。”

朱襄道:“那當然是趕緊回去。”

嬴小政頷首:“先回去,然後再來戰船。老師!和我說說你千騎破楚國的傳說!”

李牧疑惑:“我什麼時候千騎破楚國了?”

嬴小政也疑惑:“嗯?可我在鹹陽聽彆人是這麼說的啊。”

李牧道:“我所有經曆戰事都遞上了文書,政兒應該看到過。”

嬴小政道:“看過,就是有千騎破楚國啊。”

李牧:“?”

嬴小政:“?”

兩人大眼瞪大眼,朱襄忍不住了,在一旁捧腹大笑。

“顯然,你們倆是認知有差距。”朱襄笑道,“政兒所說的,就是你率領騎兵在楚國腹地來回奔走之事。”

李牧了悟:“哦,那事?我沒有破楚國,沒攻下陳都。”

嬴小政堅持道:“都把楚國打穿了,怎麼還不叫破?”

朱襄剛止住大笑,又不由捧腹大笑。

李牧呆呆的樣子,和嬴小政執拗的樣子,真是太好玩了。

這時候誰能看出,這兩人在外的赫赫威名呢?

李牧和嬴小政就有沒有千騎破楚國一事,徒勞無用十分無聊地討論起來。

朱襄背著手去看戰船上的各色武器,特彆是火|藥武器。

他扭頭對討論的師徒二人道:“用投石機投火|藥罐效率太低,有沒有想過用青……用吉金鑄造一個大圓桶,用火藥推動石球或鐵球?”

李牧和嬴小政討論聲音一滯,然後齊齊歎氣。

李牧道:“這些事私下聊。”

嬴小政道:“舅父!”

朱襄道:“哦,好。”

朱襄想起來,李牧和政兒都不允許當眾說起對戰爭和武器的構想。他繼續“觀光”,將自己一些“奇思妙想”整理好,待回家後再告訴李牧。

碼頭人山人海,居然都有人用染料將紙染做彩色,紮做各色彩雲花朵來裝點氣氛了。

南楚原本無紙,待朱襄來後,南楚造紙原料極其充足,現在看來紙張已經較為普遍了,否則也不會拿來紮彩雲花朵。

不過造紙術在進入機械化製造之前,紙張對普通人而言仍舊相對貴重。吳城人能用紙紮來歡迎朱襄歸來,既可以看到他們對朱襄的愛戴,也可以看出吳城現在挺繁盛。

暫代吳郡郡守的韓非、李斯前來迎接。

兩人都黑瘦了不少,但身體看著更精乾健康,眉眼間也多了些沉澱,少了分銳氣。

特彆是李斯,原本他臉龐上總帶著幾分尖酸刻薄的意味,現在雍容多了。

“太子,朱襄公,幸不辱命。”韓非自豪道。

嬴小政驚訝:“你不結巴了!”

韓非慢悠悠道:“說慢點,分短句,不結巴。”

嬴小政收起驚訝。哦,還是結巴。

李斯有些局促:“文書賬簿案宗都已經整理好,隨時恭候太子和長平君過目。”

朱襄笑道:“你緊張什麼?我和政兒回來後,你倆不還是得繼續乾活?難道你們還想累著我家政兒?”

嬴小政沒理睬朱襄的玩笑,他左顧右盼道:“舅母呢?”

韓非道:“長平君夫人,在南越,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