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救了又沒救 三更,278w營養液加更……(1 / 2)

張良一路上的不安, 在一頓飯後就徹底瓦解了。

他上一次與朱襄見麵時,已經是四年前了。

四年前,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居然在鹹陽學宮麵前打滾哭鬨, 還冒充秦國丞相藺贄之子, 被秦太子政抓進了大牢。

他想起來那時的事,忍不住腳指頭摳地, 想要摳個洞鑽進去。

回憶四年前在鹹陽當“書童”的日子,理應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他丟了臉, 進了牢,還聽到了朱襄公對自己家族和父輩的侮辱。

稍有血性的人, 當有人辱及家族和父輩時, 都會視對方如仇敵, 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但張家兄弟想起在朱襄家中暫住的月餘,心中不僅生不出恨來,還常常懷念。

這當然不是朱襄公家的飯菜太好吃了。

咳, 好吧,不僅僅是朱襄公家中的飯菜好吃。

和藹可親又學識淵博的長輩,能跟得上自己話題的同齡人, 再加上充實又輕鬆的學習生活, 這是張勝張良兄弟二人從未感受到的。

張良雖然在新鄭的時候被張家溺愛得厲害, 有許多“朋友”圍繞在身邊, 但他回新鄭後,覺得與太子政吵架(還吵不贏),都比和“朋友”聊天有趣得多。

隻是都四年了。

就是親朋好友相隔四年感情都會生疏,何況朱襄與他本來就是陌生人。

若不是這四年他與韓非偶有書信往來,他也不會厚著臉皮去按照父親的計劃, 在韓國滅亡之際投奔韓非。

他離開鹹陽的時候也未想過,他居然會主動前往南秦,避開韓國滅亡這一刻。

張良在這四年地位和生活落差極大。

僅僅是父親離世,張家明明在韓國朝堂還擁有很大的勢力,並未衰敗,他居然也見夠了人情冷暖。

想到多年來的世交變化都這麼大,隻是四年前有著月餘交情的朱襄公和太子政,大概早就忘記自己了。

自己當日拍著胸脯說一定能拯救韓國,絕對不會逃走,現在卻灰溜溜地逃到南秦。

他們得知此事時,恐怕不僅是淡漠,還可能鄙夷了。

張良南下時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的老師韓非是韓公子,即使心中厭惡抵觸,也會接納他這位前韓相之子,因為他們有共同的目的。

但朱襄公德行高遠,太子政性格孤傲,大概是會瞧不起自己了。

張良沒想到,嘴十分毒的太子政居然沒有諷刺自己。

朱襄公雖然說起了滅韓的事,但也是在安慰自己,還在短短一日內就給自己準備好了院子和衣物。

張良吃飽後,嬴小政本想拉著張良再聊一會兒,被朱襄趕走。

“張良路途勞頓,你先讓他休息一下。”朱襄用手指頭點著嬴小政的後腦勺,一點一點把嬴小政戳走,“張良以後就住在這裡,你什麼時候都能找他聊。”

嬴小政被舅父戳著後腦勺戳走時還嘴硬:“我沒有想和他聊,我隻是問他一些事。”

“啊對對對,等張良休息好了再問。”朱襄趕走嬴小政後,對張良道,“安心住下,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告訴我。我生活比較粗糙,你可能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要及時說,彆客氣。”

張良送走了朱襄和太子政,他身旁的家仆才感慨:“不愧是朱襄公,氣度真是非凡。”

張良失笑:“朱襄公氣度怎麼非凡了?”

家仆不好意思地笑道:“朱襄公對公子如此親切,當然氣度非凡。”

張良搖搖頭。不倫不類的回答。

家仆為張良收拾朱襄贈送的衣服,連連感慨:“沒想到朱襄公居然會將秦太子的舊衣贈給公子,這是表示對公子的讚賞啊。”

家仆的神情十分興奮。

張良道:“朱襄公隻是因為我是公子非的弟子,而視我當做子侄。他贈送我衣物,也隻是當我是尋常子侄,將家人衣物暫時給我急用,並未想這麼多。”

家仆不信:“這是太子親用的衣物!”

張良淡然道:“他是朱襄公。”

家仆猶豫了一下,有點被張良說服了:“朱襄公或許真的不在乎?但那可是太子啊。哪有人真的將太子用過的東西當做尋常物品處置?”

張良道:“朱襄公沒有將太子的物品當做尋常,他隻贈予能住進他家中的親近晚輩。”

這範圍,其實比“太子之物”贈送的範圍更狹窄。

能被朱襄公認可為晚輩,還能住進朱襄公家裡的人,肯定不會少禦賜之物的賞賜。而朱襄公以長輩贈予的物品,比起那些“秦王”“太子”“長平君”或是“吳郡夫人”身份象征的物品,更稀有。

所以張良心裡也很激動。

明明四年沒見,四年前自己給朱襄公的印象可能還不是很好,現在自己還是拋棄韓國而來。

朱襄公對待自己仍舊和藹可親,十分體貼。連那個孤傲的秦太子政也沒有露出對自己的輕視。

張良攥緊了朱襄贈予的衣物,心情又是感動,又是……愧疚、鬱悶、難過、自我厭惡,十分複雜。

張良突然不想說話了。

小院除了張良和家仆住的房間,還有小廚房和一個較為寬敞的書房。

書房的窗戶推開,就能看到一叢菊花和開闊的天空。

張良帶了許多禮物賄賂楚臣和楚王,還帶了一些精挑細選的禮物贈送給老師、朱襄公和太子政。自己的物品不多。

除了幾套拜見公卿貴族的衣物,他帶得最多的就是竹簡木牘。

那些衣物不太適合日常穿著,且對於南秦的氣候而言太厚重。朱襄猜到張良不清楚南秦氣溫,才會體貼地為張良準備了更換的衣物。

韓國雖有紙張傳入,但沒有自己的造紙作坊,且韓國公卿認為竹簡木牘更適合貴族,所以他們的書寫載體仍舊以竹簡木牘為主。

七國中除了秦國大舉推廣紙張,隻有朱襄公出身的趙國和水草繁盛的楚國建造了官方的造紙工坊。

楚國的造紙工坊是春申君當令尹的時候,悄悄從趙國挖來工匠籌辦的。

張良出使楚國的時候,未見楚國公卿用紙。他想,造紙工坊這新來的事物,大概在春申君失勢時就解散了吧。

“公子,床已經鋪好了。”家仆道。

張良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心想,還是紙做的書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