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徽章 月亮與綠寶石。(1 / 2)

虞倦低著.身, 好像是在發呆,以這樣的姿勢看了好一會兒。

看那束花,也看周輝月。

在他的認知中, “秘密”是很珍貴且獨一無二的。

在舞台上, 在所有人麵前彈的不是不好,但好像不足以被稱作秘密。

虞倦這麼想著, 直起身, 在周輝月將花遞給自己前說:“我想去一個地方, 你要一起嗎?”

“去。”

虞倦站在周輝月身側,比輪椅略快兩步, 在前麵引路。

夜晚的學校不算安靜,三三兩兩的人走在路上。

入秋之後, 夜風是涼的了。

從餐廳裡出來前, 虞倦用冷水洗了臉, 現在被風吹乾了,鼻尖有點紅,但沒覺得冷。

周輝月拽住虞倦的手腕:“你走得太快了。”

虞倦:“?”

他走的根本不快,有時候也會覺得這個人有點麻煩。

但還是停下腳步。

虞倦回過身,什麼都未看清,就被攬住了後背。

不明所以下,他彎下腰,忽然有什麼兜頭罩了下來,壓在身上。

是周輝月的外套。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環繞在虞倦身邊,不留一絲縫隙。

周輝月不用香水, 甚至不會挑選沐浴露和洗衣粉的味道,但氣息總是很好聞。

虞倦反應了好一會兒,直到外套的後領滑到了脖頸處, 眼前重新變得明亮,看到周輝月在自己麵前,垂著眼,正在整理外套。

他歪著頭,問:“你不冷嗎?”

周輝月說:“不冷。”

又握了下虞倦的手,抬起眼,不動聲色地找出合理的理由:“虞倦,你的體溫比我低。”

周輝月的外套有點大了,衣擺垂在虞倦的腿根,不算很厚,但很暖和。

穿著彆人的衣服,虞倦總有點不自在。

好半天,他問:“糖吃完了嗎?”

臨走前,虞倦去安山村的小賣部買了很多廉價的分裝糖果。但隻給了周輝月一瓶。

老板說糖是酸的,周輝月說是甜的。

他的抽屜裡擺了很多瓶,但從未嘗試味道,可能像曾經不會查長在山坡上的花的名字。

是出於某種理由的逃避。

周輝月說:“沒有。吃完了找你要。”

兩人的速度不快,走了二十分鐘才到達目的地,是兩個小時前舉辦迎新會的地方。

現在一切結束,大多數燈都熄滅了,隻有一個保安在站崗。

虞倦走過去說:“我要去後台一趟,有東西丟在那了。”

保安本來不想讓他進去,準備打發他離開,等明天參演人員集體過來收拾的時候再拿,不過在看了虞倦一眼後改變了主意:“你是那個綠眼睛的同學。”

虞倦平平地“嗯”了一聲,餘光瞥到周輝月笑了。

保安就沒攔了,畢竟虞倦的個人特質太突出,乾點什麼壞事,一問就知道了。

雖然有一小點波折,但問題不大,虞倦還是帶著周輝月一起進了後台。

因為不想驚動其他人,虞倦腳步輕而快,聽到走廊深處傳來聲響,趕緊拉著周輝月的輪椅躲在另一端,避開結伴出來的兩個人。

周輝月仰起頭,嗓音壓得很低,隻有虞倦能聽到:“我們是在做什麼壞事嗎?”

他的吐息是熱的,擦著虞倦的耳垂。

虞倦不知所措,他瞥了一眼,看到周輝月凸起的喉結,沒有說話。

腳步聲逐漸遠去,那兩個人走了。

虞倦緊緊握著輪椅的把手,鬆了口氣,他這輩子還沒這麼偷偷摸摸過。

一路的鬼鬼祟祟,終於,虞倦找到了門上寫著舞台劇道具間的房間。

迎新會結束後,有些人表演完就將道具搬回去了。但舞台劇的道具太多,一時半會收拾不完,加上急著參加慶功宴,所以東西還留在後台。

如果虞倦想的沒錯的話,那樣東西也會在這裡。

他推開門,先讓周輝月進去。

房間一片黑暗,虞倦按下吊燈開關。

燈光驟亮,點亮這個狹小的房間。房間被塞的很滿,左手邊是兩排戲服,四處都是拆下來的布景,中間則擺了借來的鋼琴,隻留下一點落腳的地方,虞倦和周輝月的影子都落在一起。

——那架鋼琴。

虞倦脫掉外套,拉開琴凳。

光線昏暗,隻照亮了這一小片地方,周圍似乎是一片又一片的虛影,連周輝月的眉眼都有些模糊。

他抬著下巴,半垂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周輝月,眸光閃了閃,又移開視線:“等我彈完,記得送花。”

周輝月不在舞台下,不是所有看不清麵容的觀眾,他在鋼琴邊,是距離虞倦最近的人。

他看著虞倦。

按下第一個音時,鋼琴的聲音擴散開來。這裡的隔音很差,留在後台的人都能聽到。

但,虞倦都不在意了,他全忘掉了。

在這個混亂的、狹小的房間裡,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虞倦為周輝月演奏自己的秘密。

外麵的保安隱隱聽到鋼琴的聲響:“嘖嘖,現在這些學生戀愛談的。”

一曲終了,虞倦卻沒有停下。

他的手指一頓,又彈奏了另一首,非常簡單的一支曲子。

第一首是彈給周輝月聽的,第二首是虞倦的秘密。

音樂聲漸歇,虞倦偏過身,迎麵而來的是一束花。

隔著花朵的間隙,虞倦看到周輝月的臉。這個人五官的輪廓很深,模樣英俊至極,相處的時間愈長,神情不像第一次見麵時那麼陰鬱了,但也與那些積極向上的形容詞無關。

他像是初冬的細雪,捧在手中是冷的,虞倦永遠是看,但雪會從屋簷,從枝頭,從虞倦經過的每一個角落飄落。

不知為何,可能是失去理智,虞倦伸出手,穿過淡紫的花,主動碰了那冷雪。

周輝月怔了怔。

下一瞬,虞倦又回過神,他收回手,接受了周輝月的花束。

周輝月說:“送給演奏家虞倦同學的花,很好聽。”

虞倦單手捧著花,“愛戀”搭在他的鎖骨處,花瓣襯著他脖頸間雪白的皮膚,他含糊不清地“嗯”了聲,有些恍惚,像是陷入回憶:“我小的時候,第一首彈的就是這個。”

周輝月說:“小星星。”

虞倦點了下頭:“我的長輩,她很喜歡聽。”

他很無聊,說想要學一樣樂器,祖母就帶他去了琴行,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彈了這首小星星,彆人都誇他很有天賦,祖母也很高興,但還是問他喜不喜歡。

虞倦記不清自己當時怎麼想的了,但說的是喜歡。

周輝月靠得很近,肯定地說:“因為她喜歡你,所以才會喜歡這首曲子。”

他頓了頓,又問:“你學琴的時候幾歲?”

虞倦說:“五六歲。”

周輝月並未經曆虞倦的童年,全靠推測,但說出口的話好像很有把握:“太小了。曲子簡單,彈起來不會累到你。”

是嗎?虞倦想起那時候的事,那些片段,以及祖母的臉。

忽然,又聽到周輝月問:“琴凳這麼高,你是不是要人抱著坐上去?”

虞倦咬了咬牙,覺得這個人在汙蔑自己:“有兒童鋼琴。”

被人反駁,周輝月也沒有一般人的難堪,他打量了虞倦一眼,繼續說:“一定很可愛。”

虞倦不習慣被人誇作可愛,他說:“沒有的事。”

不知不覺間,虞倦以一種很舒適的方式脫離回憶,往常他總是強迫自己忘掉那些。

他從未對人提起過這些,年幼時的瑣事,簡單的幸福時光。

從理智上來說,周輝月不是恰當的人。他太敏銳了,自己說一些與“虞倦”的成長經曆不符的事,很容易被戳穿,找到矛盾之處。

但虞倦隻願意說給這個人聽,也隻願意接受他送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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