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低著頭看手機，秋凝思看了她好幾眼，印象裡的初戀變了很多，氣質倒是一如既往。
遊珠雨的臉是眾所周知的動過，現在秋凝思看了又看，卻仍然覺得遊珠雨長大後就是應該這樣的。
她看得很明顯，遊珠雨看了過來，問：“怎麼了？”
秋凝思又搖頭，電梯門開，有送餐的工作人員進來，遊珠雨走了出去。
她看上去是往舞台區走的，秋凝思想了想，還是叫住了遊珠雨：“學妹。”
白發的年輕女人轉頭，她一雙眼黑白分明，很多年前明亞高中球賽看台，學生們看得起勁，遊珠雨會在散場後撿空瓶。
和秋凝思一起看球賽的同學散場後還坐在一起聊天，拎著袋子的遊珠雨走過，她會特地繞過人多的地方。
比如跳過秋凝思這一排。
同學：“她不覺得丟人嗎？”
秋凝思想了想：“這又不影響學習。”
另一個同學：“心理素質真好，感覺會被人嘲笑。”
又有人說：“你看，高一的徐玉渲不就讓人叫她了？”
籃球賽三個年段都一起看，高一入學就靠顏值引起討論的遊珠雨站在一邊，另一個有名的就是看背影很容易錯認的徐玉渲。
大家如果在某些特定日子穿一樣的校服，徐玉渲和遊珠雨頭發又差不多長，已經被錯認好幾次了。
徐玉渲本來就家境好，入學家裡就捐了一棟圖書館，老師捧著，也有學生跟著，走個路都走出了呼朋引伴的架勢。
這兩個人也是知名的水火不容。
遊珠雨清貧，徐玉渲富貴，身高身形都很像，戴上口罩乍看更是分辨不出區彆。
撞衫都知道誰醜誰尷尬，更何況這樣。
這種時候不用徐玉渲喊人，自然有她的跟班喊遊珠雨過去。
秋凝思看了過去，同學：“太慘了，要是我家這樣，肯定不來這裡上學。”
“是啊，但聽說她家隻有姥姥，她成績那麼好，我們學校也要門麵，不就是獎學金麼？”
“我看她也沒朋友啊。”
“誰敢和她走得近，誒凝思你不是認識柳聆嗎，那個轉校生。”
“她怎麼了？”
“我聽說她幫遊珠雨出頭過，還被高三的人記恨上了。”
那時候秋凝思剛和柳聆分到提琴組，轉校生和高一的補助生都算得上是集體的異類。
一個來得太遲，很難融入固定的學生圈層，一個因為怪異的舉止和逆天的顏值成為眾矢之的，也無法融入。
隻是柳聆很會做人，也擅長參加活動，她的相貌是一種類型裡的頂配，天生帶有親和力。
不像遊珠雨，精致中又有鋒芒，靠近還會被刺傷，很容易讓人知難而退。
被叫走的遊珠雨在哄笑聲中拿走了空瓶，路過秋凝思這裡的時候目光似乎停頓在秋凝思拿著的果汁。
還剩一口。
但遊珠雨的目光隻是一掃而過，秋凝思鬼使神差地仰頭喝完最後一口，問：“玻璃瓶的，你也要嗎？”
一邊的同學沒想到她會和遊珠雨搭話，這個時候有點尷尬，又忍不住多看幾眼入學靠顏值爆了校園牆的神顏。
愛美是人的天性，嫉妒也是。
有人嫉妒，就有憐愛。
遊珠雨轉頭：“要的。”
秋凝思把瓶子遞給她，幾個同學也把喝完了的給她，最後一起目送女孩走遠，有人嘶了一聲，感慨道——
“好震撼的一張臉，她乾脆去選秀好了。”
“得了吧，人家成績這麼好。”
“我覺得她不至於偷東西，肯定是三年級那個故意的吧？”
“是啊，胸針不是找到了，都說廖灣家裡很有錢，怎麼一個胸針才八千多，我還以為多頂級的藏品呢。”
“說的是孤品，實際上廠貨。”
“但她潑臟水成功了啊，明明找到了，一年級這個學妹還是被罵小偷。”
同學的討論一陣陣的，學校有太多可以聊的了。
新出道的偶像、剛上線的電視劇、哪裡的菠蘿包新品上市、學校不遠處新開的鰻魚飯……
沒人在意被汙蔑成小偷的學妹心裡怎麼想的，秋凝思卻在那天之後不由自主地觀察了遊珠雨。
還有，因為幫過遊珠雨而被潛在針對的轉校生柳聆。
秋凝思和柳聆在一個社團，社團分組的方法很多種，轉校生天賦高到老師讚不絕口，但老師一走，氣氛就沒那麼好了。
有人可以相處的很好，但不是誰和誰都相處得很好。
秋凝思也有無法相處的人，就是高三學姐廖灣，對方琴技一般，成績一般，長得也一般，唯獨性格咄咄逼人，還有一群人追隨她。
如果廖灣不在，那就是秋凝思最喜歡的放課後。
柳聆是一個很好的組員，是一個很好的競爭對手，但她給秋凝思的感覺並不好接近。
她可以回答問題，但很少主動聊天。
也不會像一些人留下來加練，她還會在個人練習中途出去。
第一次看見柳聆和遊珠雨一起，就是秋凝思在練習中途接到家裡電話，正好看見柳聆朝音樂樓的後麵走。
那邊有個學校年代久遠的校舍，據說曾經也有露天的影院，隻是被殘破的圍牆圍著，柳聆扒開草叢，一隻手從牆洞後麵伸出來，好奇跟著的秋凝思嚇了一跳，再看發現走出來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一年級的學妹似乎被柳聆彈了一個腦崩，下一秒兩個人都消失在了牆洞。
秋凝思沒繼續跟著，她回去繼續練琴，十幾分鐘後柳聆回來。
她身上帶著青草的味道，小提琴談得依舊很穩，還能從善如流地回答老師問她的職業規劃。
老師建議柳聆買一把頂級製琴師的手工琴。
秋凝思好幾次想問你和遊珠雨是不是在談戀愛，但在對上柳聆的眼神又問不出口了。
琴聲某種程度能窺見一個人的內心，柳聆到現在被人詬病的音樂缺點就是她的感情不充沛。
她技術一流，但藝術不是純靠技術的東西。
情緒是最好的助推器，但柳聆沒有。
*
遊珠雨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秋凝思的回答，又問了一遍。
她們已經走到了宿舍樓外，去往舞台區和練習室樓不是一個方向，遊珠雨的眼神帶著茫然，現在的模樣和當年黑發冷然的樣子仍然很像。
秋凝思想了想，問：“昨天柳聆回去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遊珠雨想：沒說什麼，光做了。
她不知道怎麼開口，但猶豫的樣子足夠秋凝思知道柳聆說了什麼。
秋凝思：“我和她解釋過了。”
遊珠雨噢了一聲：“謝謝。”
氣氛很是尷尬，她看了眼秋凝思眼底的黑眼圈，想到祝白冬的手段，又安慰了她一句：“不用太擔心，輿論不會一邊倒的。”
近看她的臉確實很沒表情，秋凝思忍不住問：“真的是她做的？”
遊珠雨點頭：“但你也知道，一檔綜藝需要很多……”
她並不擅長說這些，隻是點到為止也足夠秋凝思明白她的意思。
綜藝本來就是利益相關，祝白冬的公司原本就很有能力的資本，圈內的人脈都很好疏通，隻要公司不放棄她，祝白冬就有一切翻盤的可能。再加上她本人和驚海科技的老板關係匪淺，學生時代她在栽贓上就得心應手，現在隻會更上一層樓。
秋凝思：“她怎麼對你做得出這種事。”
遊珠雨還以為她要說點彆的，她聳了聳肩：“都過去了。”
“對了，”遊珠雨問：“你昨晚還和柳聆說了什麼，可以告訴我麼？”
秋凝思也沒懷疑柳聆的失憶，目光落在遊珠雨裸露在外皮膚的痕跡，又很難不往那方麵想。
她簡單提了當年自己看到的，想到柳聆和徐玉渲的這些年，忍不住問遊珠雨：“你不會難過嗎？”
“她和徐玉渲這麼多年。”
雖然感情能得到就算幸運，但是愛生妒，加上徐玉渲還是個知名顯眼包，早晨起來秋凝思去餐廳就聽到不少閒聊了，還有人篤定徐玉渲是來拆散遊珠雨的。
憑秋凝思之前對徐玉渲的印象，認為此人完全做得出來這種事。
遊珠雨：“那我要難過的事情也太多了。”
她的白發被戶外的風吹得飄蕩，眼神和當年如出一轍，寫滿旁人無法動搖的堅定。
無論是入學明亞，還是和轉校生的偷偷接觸，還是被人毀容，被搶走奇遇。
遊珠雨才是磐石，一雙眼足夠人沉溺其中，學生時代的好感翻頁多年，仍然能卷起秋凝思暫時的悸動。
隻是遊珠雨這個時候又很敏銳，拒絕得也很明顯：“我喜歡柳聆。”
“喜歡到，彆人不會有任何可能。”
“能和她在一起我慶幸都來不及，為什麼要花時間門去嫉妒？”
她麵容僵硬，但眼神裡的深情做不得假，秋凝思嗯了一聲，轉身告辭。
遊珠雨說：“等一下，我有件事也想拜托學姐你。”
宿舍樓上剛睡醒的廉又夏震驚地看著半牆之隔的柳聆，完全不記得對方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早晨刷完了手機，打開窗戶打算看看天氣，結果正好看到樓下和一個女人說話的白發女人。
廉又夏拍了張照片，坐回床上玩沒意識到自己坐錯床了，申夢桃迷迷糊糊湊過來看她手機，看到是誰一個激靈，喂了一聲。
廉又夏嚇了一跳，申夢桃靠了一聲：“夏老師，你怎麼還偷拍？”
她又壓低了聲音：“你想挑撥離間門啊？”
“我們老板好不容易有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