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久言的手指還壓在屏幕鍵盤上, 光標還在閃爍,而思緒卻遠遠地飄散開。她忍不住納悶——
自己怎麼就這麼……
……失落?
蘇久言琢磨半天,總算琢磨出一個能精準概括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的詞, 但下一秒,她又不免大驚失色。
她在失落什麼?
講道理,無論是狗卷棘同人圈驚現神仙太太,還是神仙太太產的糧質量太過驚豔——以至於產生了熱到破圈的情況,毫無疑問,都是蘇久言做夢都不敢做得這麼美。
但這已經成為現實。
她竟然沒有快樂到平時走路都笑出聲,就已經是對神仙太太下凡的大不敬了,結果, 她現在竟然還敢失落、還敢悵然?!
蘇久言大為震撼。
自己竟然是如此不知足的人嗎?!
要知道, 同樣的情況擺在一年前,不, 哪怕隻是一個月前的蘇久言麵前, 神仙太太加熱到破圈的組合,足以讓另一個自己眼紅到哭出聲好嗎?
但是……
隨著蘇久言的努力辯解,心底的另一個聲音漸漸變得清晰明亮起來, 甚至可以稱之為堅決:
這不對。
一切都錯位了——!
這所有的一切, 都不是她想要的。
這句話就像是一束光,瞬間就驅散了蘇久言心底的迷茫。她輕輕地對自己說, 沒錯,就是這樣, 這不是她想要的“熱度”。
在蘇久言之前的想象中, 熱度幾乎代表著一切。當狗卷棘圈熱起來,自然而然,就會出現更多好吃的糧, 更多高產優質的太太,每一位同好其樂無窮地在糧倉裡暢遊,大家平等地分享著自己的作品和彼此之間的讚美。
但當熱度真正到達身邊時,它卻向蘇久言展現出完全不一樣的模樣。
有人隻為了錢。
有人隻為了蹭熱度。
而更多的人隻是被神仙COSER的美貌短暫吸引,短暫地停駐後——就像是用完了一張衛生紙,用過就是愛過,然後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扔進垃圾桶裡,奔向下一個貌美如花的紙片人。
可、可是,不應該是這樣啊?
在蘇久言的預想中,大家被狗卷棘的外貌所吸引,入坑之後,就會發現這位白發少年溫柔善良而閃閃發光的靈魂,從此之後,就會和蘇久言一樣,僅僅隻是喜歡著紙片人就能由衷地感覺到幸福。
她是這樣想的。
……但是,大家感覺到幸福了嗎?
蘇久言隻覺得,她看到了一片熱熱鬨鬨的躁動,縱然存在快樂,那快樂也僅僅隻是欣賞美好事物時短暫的快樂,不比朝露存在的時間更長。
蘇久言感到巨大的迷茫。
這是她想要的嗎?
她的快樂老家怎麼就變成了這種模樣呢?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逃避冷漠的現實,那麼,什麼時候二次元的世界變得和現實相差無幾了呢?
也許……
……她也到了該退圈的時候了?
*
*
咒回世界。
狗卷棘默默地捂著額頭。
再一次的——
當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為蘇久言的口出狂言而驚訝時,對方總能一次次地突破自己的下限,以至於狗卷棘都想掐著蘇久言的肩膀,狠狠搖晃出對方腦袋裡的水。
真、真有那麼喜歡嗎?
——他身上究竟哪一點值得蘇久言這樣喜歡啊?
狗卷棘甚至懷疑,蘇久言喜歡上的未必是現在的自己,也許,擁有預知類生得術式的蘇久言的目光早已經停留在幾年後的狗卷棘身上了——
但那也能算是“自己”嗎?
狗卷棘被奇怪的哲學問題困擾著,他深吸一口氣,視線返回到屏幕上,縱然已經在心底默念好幾遍,但看到那幾乎露骨的表白,狗卷棘依然覺得心臟都快要跳出喉嚨了。
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啦。
就算是你反反複複地這樣說,狗卷棘覺得,他也不可能做到更喜歡對方一點——因為,原本就已經到了滿值的情緒,就好像是已經燒開到一百度的開水,再怎麼撩撥,也無法再往上提升一點點溫度了。
他慢慢地打字。
他對每一個字都鄭重其事地斟酌。
「狗卷棘:非常感謝你的心意,我其實不在乎全世界是怎麼看待我的,也不在乎他們是否喜歡我,我的世界很小,隻期望身邊的人能夠平安幸福,就已經足夠了。」
「狗卷棘:但是,聽到你這樣說,我是真的感覺到非常高興,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被人這樣全身心的注視著……是這樣的喜悅啊。」
好像心臟裡砰砰炸開。
暖洋洋的感覺從胸口往四肢百骸徐徐擴散開來,整個人仿佛浸泡在暖水裡,世界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層更加鮮豔的色彩。
狗卷棘捂住了胸口。
他忽然感覺到心臟很沉。
但這種沉甸甸的感覺讓人滿足。
「狗卷棘:我不覺得喜歡上狗卷棘就會感覺到幸福,但是,能被你喜歡上,這一刻我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幸福——」
對方向自己走了這麼多步。
也該他像是一個男人那樣做出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