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051(1 / 2)

幽邃的視線落在了衛雲疏的身上,那先前充斥著莫名快意的麵龐冷得像是一捧雪。白發垂落在肩上,又好似清雪落入一片暗紅裡。衛雲疏的答案沒能讓她得到解脫,所謂的“愛”更像是一個枷鎖,牢牢地將她的心神困住。

她不知道愛意從何而生,也不知道會有那麼一種情能讓人甘願赴死。

該怎麼對待衛雲疏呢?洛泠風輕輕地問自己,可是她也沒有答案。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麼,就算無法將那個心魔消除,至少也能夠將它牢牢地鎮壓著。

要將衛雲疏帶回雲中城去!這個念頭越來越迫切了,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執著與決絕。

可是衛雲疏呢?她不想回雲中城。她跟不周弟子一道,可相識的日子能有幾天?昔年的她一心為雲中城,怎麼現在說放就放?她怎麼能夠放棄雲中城?!不該這樣的。洛泠風的心神逐漸被這樣的念頭占據了,她沒有辦法再去思考其他。雙眸漸漸充斥著血色,眼尾泛起了一抹緋紅,她的神態越來越癲狂,水潮聲驟然一漲,躍動的洞淵重水在嗡嗡長鳴。

“你們覺得呢?”洛泠風慢慢地問,聲音變得格外地縹緲。

雲中城弟子硬著頭皮立在了原處,那湯長生則是心中大寒,不受控製地一步一步向後退。他的臉色慘白,囁喏著唇,最後隻擠出了一句話來:“我仙門四宗同氣連枝,當以罪惡長廊為大敵才是。”

“同氣連枝?”洛泠風的麵上喜怒不變。六千年前,四宗的祖師以及座下諸弟子倒是有些交情,時常往來。可在那漫漫的歲月,飛升的飛升,壽儘的壽儘,剩下來的都是些沒有多少往來的陌生人而已!浮黎仙域就這麼一片地方,為了謀求道果,各家弟子外出曆練,摩擦不斷,怎麼能沒有“爭”?再往前看幾百年,雖說爭執不休,可至少在罪惡長廊之事上目標一致,隻是現在,初心能在嗎?五位開天辟地的神尊乃罪惡長廊五大原初邪魔,這事情傳出,仙域墮魔者又會有幾人?

湯長生心中發慌,他轉動著僵硬的脖子,試圖找尋一個有力的幫手。可不管是江浦還是溫玉棠都低著頭閉口不言。他心中有些泄氣,無端地惱恨他們的卑弱。他恨不得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前方衝去,可雙腿被釘在了原地,怎麼也動彈不得。

“不是她的手段,那太歲神的玉雕不可硬闖,裡頭應該沒有傳承。”衛雲疏目光如炬,仿佛沒感知到洛泠風那極具壓迫力的視線,朝著麵色冷沉的謝知潮低語。這讓人意外的五尊神無聲地矗立在殿中,如要打探更多的秘密,恐怕也得朝著裡頭走一趟。這裡幾尊玉像形貌各異,該選擇的是哪一個?

“跟上妖族的腳步。”後來才進入殿中的荀歡提議道。妖族在進入此處前就被她殺得七零八落的,隻餘下了二人。但那二人同樣是對不周弟子下手的,這個仇不能不報!

謝知潮轉向了衛雲疏,輕聲問:“薄道友,你覺得呢?”

衛雲疏緩慢地頷首:“可以。”進入秘境中,那些散修就不必提了。無塵海的修士行事格外詭異囂張,身上還

有古怪的氣機泛動。若這個秘境是妖魔所建立,那麼無塵海諸修就是心甘情願沉淪在此中的人。於不周、於整個浮黎仙域而言都是大敵。

“好!”謝知潮應聲附和,轉向不周弟子,伸手往前一指,灑然笑道,“我們往那處一探究竟。”他們固然可分頭行動,隻是裡頭的危機已經超出他們的預計,不周弟子折損了數位,經不起這樣的挫折。謝知潮率先一步邁出,身後荀歡緊緊跟上。

衛雲疏沒有動,她立在了原地,手中持著拂塵,一身白衣悠遠而淡然。不周弟子順利地從那尊雕像進入了另一片天地,剩餘的人不由得蠢蠢欲動。

“真人?”雲中城諸弟子中邁出了一人,朝著洛泠風打了個稽首,謙恭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問詢。

洛泠風冷冷地吐出了一個字:“進。”

見洛泠風不再阻攔,散修心中也大喜,無聲地行了一禮,也緊跟上雲中城弟子的步伐。眨眼間,殿中除了洛泠風、衛雲疏二人,便隻剩下了洛水神宮那二家修士。

帶著幾分惡意的目光在身上來回,不僅是湯長生,溫玉棠也很是氣悶。方才衛雲疏與謝知潮說的話,她已經聽見了。猶豫片刻後,她抬眸,盈盈如水的目光落在了洛泠風的臉上。她道:“弟子無禮,衝撞了真人,勞請真人看在昔年的情意上,放過我等。待到離開秘境後,我洛水神宮必有重謝。”

“你做得了洛水神宮的主?”洛泠風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一側廣淵澤的修士對溫玉棠的措辭有些不滿,頻頻朝著她身上投去莫名視線,可到底記得這裡是個什麼地方,沒有發作起來。

溫玉棠佯裝沒聽出洛泠風的深意,隻是溫聲道:“有諸多前輩在,洛水神宮自然是輪不到我說話的。隻是我想今日之事,前輩們也不會反對。真人您也曾是洛水神宮的一份子,前輩們不會拒絕。”

洛泠風冷笑,落在溫玉棠身上的視線收回,沒再接腔。

溫玉棠見狀,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她顧不得一旁站著不動的衛雲疏,隻朝著小寒山溫家弟子使了個眼色,暗暗催促他們趕緊跟上自己的腳步。無塵海以及不周弟子都去了那纏繞著真龍的玉像,他們卻不想這般做。目光轉動一圈,最後落在了那披著肩帛的女修玉像前,底下的碑文上,赫然題著“雍和”兩個大字。

可就在洛水神宮一眾往那邊邁步時,一直立著不動的衛雲疏將拂塵一掃,一道如疾電般的白芒阻在了眾人的跟前。衛雲疏想得也不多,未免生出更多的意外來,她希望眾人都走向那尊真龍玉像。

洛水神宮弟子因著洛泠風的態度,內心深處本就積蓄著怒意,這會兒看衛雲疏動手,火氣更是難以壓製。溫玉棠覷了衛雲疏好幾眼,臉色著實是不太好看。湯長生更是怒氣衝天,大聲叱罵:“你也要來阻攔我們?”湯長生的身側的江浦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語道:“你不覺得她像一個人嗎?”

“管她像——”脖子好似被一隻手卡住,好一會兒,那個剩餘的“誰”字才從牙縫間擠了出來。

雲中君!

此人酷似雲中城,隻是先前一直在不周的隊列裡,他便沒有注意對方的容貌。與雲中君相似的人,洛泠風定然不會放過她。那麼她現在,其實是代表洛泠風行動?雲中城和不周合作了?湯長生想到了這點,心中驀地一驚。

四宗之中,不周劍客慣來獨來獨往,隻仗著手中犀利劍光來回。各家鬥爭時候,其實起了拉攏不周的心思,最後反倒被落了臉麵,之後便不再去強求了。他們一直以為不周在西洲定然遺世獨立!

溫玉棠的雙唇緊抿著,視線幾乎浸在了茫茫的白光與繚繞的水霧中。高大的塑像被那光華一掩,唯有一處露出了空缺。她心念如電光轉,很快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是要他們跟上妖族的步伐,也走一樣的通道。可後來者能夠得到什麼?!但要是執意去往他處,免不了一番爭鬥。他們這處固然有元嬰道人在,然而想到了落日墳丘中洛泠風的狠辣,她便忍不住身心俱顫。

“走吧。”江浦輕歎了一口氣。近兩代中,雲夢澤與洛水宮並沒有姻親關係,與洛家人走得遠,反而看得更清晰。他悄悄地瞥了洛泠風一眼,又極快地收回了視線。也沒等溫玉棠回應,便招呼著雲夢澤的弟子,向著唯一不曾被靈光包裹的玉像走去了。溫玉棠猶豫片刻,也領著小寒山弟子跟上。湯長生心中憤憤,可助力越發少了。他跺了跺腳,道了一聲“晦氣”,隻得領著族中弟子向前奔去,唯恐落在太後頭。

衛雲疏見他們都往一處走,便將周身靈機一收,也跟了上去。隻是在路過洛泠風身側的時候,她瞳孔驟然一縮,身形如疾電般掠開,避過了洛泠風的那一抓。她落在一丈開外,雪白的拂塵垂落,搭在了左臂上,腰間垂著的陰陽雙魚佩輕輕地搖晃。眉眼平靜,神情寂然。

洛泠風凝視著衛雲疏,對她躲避的動作極為不滿。她的眼神沉鬱,宛如風雨將來:“原來你也有如此霸道獨斷的時候,是不許那些人得到傳承?生怕他們趕在你前頭?”

衛雲疏不理會洛泠風的譏諷,拂塵輕輕擺動間,周身光芒似雨線般垂落,宛如星辰的清輝。她整個人籠在清輝中,再度翩然向前,穿過了那沉沉的水霧。洛泠風沒再去抓衛雲疏,她的視線灼熱起來,仿佛一捧燒了無窮歲月的火,撲在了衛雲疏的身上。在衛雲疏身影消失的一刹那,她也動了起來,如流星馳空,勾勒出燦燦光芒。

真龍造像是一個隱秘的入口,指向的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空間。這裡有天,隻是夜色深邃,無數燈盞浮動在了半空中,柔和清亮的光芒照透高高的簷牙和縵回的長廊,宛如撒上一層金粉。瓊樓玉宇,草木河流,都浸著一層光,在風來的時候,光漾動著,斑駁的影子也如藻荇般在遊動。前方隱隱有弦歌聲,婉轉而又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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